夏清上车，看见驾驶座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微微一怔。
随后笑道：“吴助理？好久不见。”
在面对吴助理的时候，倒是比面对沈思行更加轻松一些。
于是这笑也就真诚许多。
吴助理倒像是早就猜到夏清一定会上这辆车一般，笑着礼貌回应：“是啊夏小姐，好久不见。”
只是话音刚落，吴助理就觉得有一道冷冰冰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后视镜一看。
果真！自己老板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上扬的嘴角立即放下，装模作样的整了整后视镜。
随后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正襟危坐。
心中感慨：自己才去国外处理手续多长时间？怎么一回来沈律就像变了一个人？
就是正常打招呼，至于用眼神凌迟自己吗？
车身很快缓缓启动。
但此刻正值高峰期，车子没走两下就停了下来。
整个交通系统像是瘫痪一般，一动也不动，只剩下一盏盏红黄的车灯，呆望着前方的路，身体却动弹不得。
夏清看了看时间，大半个小时，原本超过的路人，现在都已经走在了自己前面。
“看来还要再堵一会。”吴助理的声音从前面传出来。
夏清垂下眸，两手食指无意识的打着圈圈。
照着这个时间算下去，等真的到了，估计美术馆就已经打烊了。
明天还要去参加画展，肯定没有时间再来这里…
再之后自己就要坐飞机往回赶。
可能这次…真的看不了了。
“要不算…”
“要不要走过去？”沈思行的话先一步打断了夏清的话。
夏清怔愣：“什么？”
沈思行垂头看了看腕表，“我们在这里下车，走到那边的时间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左右。虽然美术馆很快会闭馆，但是我们也是有时间进去看一下的。”
沈思行将目光落在夏清的身上，温声道：“你愿意吗？”
他认真凝视着夏清，声音很轻，尾音上扬，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划过心间。
夏清没有想到他这样以分钟计费的大律师，竟然也会说出这样浪费时间的话。
“算了吧，太浪费时间了。你不是说还有工作吗？”夏清挣扎片刻，还是错开目光。
她回答的很平静，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像是习惯了等待，也习惯了失望。
忽的，一个温热的掌心覆盖住夏清那双焦躁缠绕的手。
夏清一惊，甚至来不及“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拿出来！
“第二次。”
“什么？”
“当是抵消第二次的谢意。”
沈思行笑容很淡，只能看见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但夏清却一眼就能看出，这和平日里那个笑的温和有礼的沈思行是不同的。
他的目光是真诚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夏清记不清自己回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再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和沈思行穿梭在淤堵的车辆之中走了很远。
垂下头，两人的手并未放开。
皱眉挣脱一下。
“等下。”沈思行耐心回头，“车很多。”
夏清没有说话，却看见沈思行的侧脸上有着笑意。
真是…道貌岸然的借口！
夏清刚想要开口反驳，一滴水，毫无征兆的正落在她的眉心。
夏清愣了愣，下意识的伸出手。
随后又是一滴水从天而降。
“下雨了？”
话音刚落，密密麻麻如丝线一般的雨水落了下来。
“真的下雨了！”夏清从讷讷变成惊诧。
“沈思行你真的克我！刚下车就下雨了！”
沈思行并不说话，叹口气，摇着头，将一把黑伞打开。
伞面如同乌鸦的羽翼将两人盖在伞下。
泛动着低调的暗光，黑色结实的伞柄，最下端手握的地方是一个金色圆球似的装饰品。
对于夏清的话也并没有反驳，而是温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和我去拜拜？”
夏清只觉得这句话说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错开沈思行的目光，换了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带着的伞？”
“下车的那一刻，你忘了吗？还是吴助理递给你，你才交给我的。”
沈思行慢悠悠说着，雨下的并不大，轻飘飘，却很密集。
像一张潮湿的网，将两个人笼罩其中。
夏清一滞，张张嘴，不好意思说自己一直在走神。
于是再转话题：“刚刚天上的积云，就是现在的雨。”
这句话说的突然，没有任何铺垫。
沈思行的嘴角勾了起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找话题技术，也很烂。”
夏清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可肩膀线条还是显见的僵直一下。
抿抿嘴，随后又装作从容地撩了下耳旁的碎发。
在围巾和长发的交错处，露出粉红小巧的耳垂。
“是吗？”
沈思行看在眼里，并没有开口。
眼底波光微转，看着她，唇角渐渐地、不易察觉地、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两人并肩在伦敦的街头，衣角被风吹起，试探的纠缠，随后又落下。
细密的雨，像情人潮湿的拥抱。
红黄的车灯和街道上的霓虹灯，也因此变得雾蒙蒙，显出氤氲的光晕。
纷杂的街景、夜晚扭动的人影，两人从华丽而静抑的世界穿过。
*
吴助理终于从近乎瘫痪的交通系统里，龟速的移动到美术馆的时候，正巧到了美术馆结束的时间。
将人送到酒店的时候，夏清率先下了车，正欲回头道别。
猛地看见沈思行深色的呢子大衣，在肩头的位置有一层泛着透明的水雾。
因自己全身都是干爽的，所以夏清只以为这伞足够大，可没想到…
愣了愣，鬼使神差的，伸手将那些水拂去。
随后乍然回神，收回手，“今天…辛苦了。”
“不说谢谢了？”沈思行挑眉。
夏清抬眸望了一眼，见他神情平淡，像在说今天的天气那般自然。
抿抿唇：“那…再见。”
等了半晌，沈思行才柔声回复，“晚安。”
夏清歪歪脑袋，也就礼貌回了一句晚安，随后便只身进入酒店中。
沈思行坐回车内，看着夏清在大厅中办理入住、随后又跟着服务员走进电梯。
待身影完全消失后，才淡道：“走吧。”
一路上，吴助理例行公事的汇报着案件进展。
沈思行默不作声的望着窗外。
直到吴助理说到口干舌燥，才收回目光。
“吴助理。”
“您说。”
“你觉得…思行和景行，哪个名字好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