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没多久，还不到上班时间，桔子一进厂，就见一群人挤在公示栏前。
以前，厂里有重大通知，都会写在公示栏上。这么热闹，说明消息很重要。
不过桔子是来辞职的，消息再重要都和她无关，直接往办公室走。
“你说这赵舒明怎么又留下了，还弄了个什么……特聘工程师，那不还是他吗？”
“咱们厂长就会唬人。”
“勇哥走了，没人镇得住他，昨儿闹事的那帮兄弟，以后可就没好果子吃了。看着吧，不出一年，全卷铺盖走人。”
“那…怎么办？”
“怎么办？辞职跟勇哥混，像小王和李大彪那样。”
“那不行，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指着我这铁饭碗过日子呢。”
“赶紧找赵工程师说好话去呀，没准儿，能保住饭碗。”
“你说这赵舒明，是不是就是等桔子求他，他好……”
“他敢？勇哥不卸了他胳膊！”
…
桔子早知道，赵舒明是厂里的香饽饽，厂长想方设法也会把他留下的。赶他走，几乎不可能。
她辞职，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个。
田大树从人群里跑出来，穿着厂里发的工作服，戴着帽子，挺精神的。
田大树这人实诚，肯定一大早就来上班了。
桔子迎过去几步，帮他正正帽子，“哥，没人找你麻烦吧。”
她有点担心，赵舒明会找哥哥麻烦。
田大树张了张嘴，又闭上，看看周围人多，把桔子拉到角落里，才问：“上午怎么没来上班？”
总不能说，因为床上那点事给耽搁了。桔子随便找了个借口，“起晚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起晚？”田大树有点恨铁不成钢，又不忍心骂妹妹，就把枪口对准了方勇，“我就知道，那方勇不是过日子的人。”
叹口气，接着说：“眼下方勇失业了，你得把饭碗保住，要不然你们俩这日子、我不放心。”
“哥，你让我求赵舒明啊？”桔子问。
“求他？”田大树护短，只知道妹妹绝对不会错，“他要是敢为难我妹，我揍死他！”
桔子笑了。
田大树接着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风口浪尖上，还是好好工作吧，别让厂长和赵舒明抓到小辫子。你和方勇，不能双双下岗。”
“大树，干活儿了。”工友喊了一声，田大树嘱咐桔子，让她也赶紧进车间，转身就去干活了。
“哥……”桔子本想把辞职的事告诉他，没拉住，只能下班再说。
大家都上班去了，桔子看了眼公示牌，上面写着：
技术人员紧缺，为确保厂子稳定发展，临时返请赵舒明为特聘工程师，有合适人才，再替换，请大家忘记前嫌，友好相处。
好一个返聘，厂长这招换汤不换药，还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桔子来到厂长办公室，抬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出来的人是赵舒明。
“桔子？”赵舒明微愣。
桔子脸色红润，艳光四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连白皙的脖颈都透着粉色。
上面一块红痕分外显眼。
赵舒明皱了皱眉。
“我找厂长。”桔子说。
赵舒明退开一步。
桔子推门进去，见办公室里是空的，厂长不在，转身要走，赵舒明把门关好，上了锁。
“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了，厂长不在，厂里的事，由我代理。”他说。
“我辞职。”桔子伸手开门。
手腕被赵舒明抓住。
桔子无比厌恶，抽回手，“你干什么？”
赵舒明盯着脖子上的红痕，满眼不甘，“恋爱两年都没让我碰，和方勇才几天就上他的床了？”
“不关你的事。”桔子拽回手腕，转身就走。
“你真要走？”
“我再说一遍，我辞职。”桔子拧门把手。
“你傻了？！”赵舒明挡住门，一脸不可置信，以前，桔子为了给他买支钢笔，去供销社排大半天的队，手都冻僵了。
会为了给他织件毛衣，整夜整夜不睡。
还会满眼崇拜地看着他，说：“你平常看这么多书啊，借我两本，行吗？？
她明明那么漂亮，那么温柔，那么单纯，怎么会突然变了，
“你知道进咱们厂多难，就为了那个混混？把饭碗都扔了，值得吗？桔子，我真想不通，你跟他在一起，到底图什么？我们以前那些事你都忘了吗？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桔子只要你求我，我……”
说着，就要抱她。
妈的！躲在窗户外面的小王骂了一句。
桔子后退几步，后背抵住办公桌，眼看赵舒明靠近，摸了个茶杯，砸他头上！
杯子摔得粉碎，赵舒明额头青了一片，冒出血丝。
桔子趁机往外走。
赵舒明捂着头晃了两下，“田桔子，你敢出去，我就让你哥从厂里滚蛋！”
桔子攥了攥拳。
重活一次，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方勇，比如挣钱，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赵舒明身上。
可是现在他揪着不放。
那就……斗吧。
“冯会计，你把那个账一定要做清楚，一分钱都不能差。“厂长一边往办公室来，一边说。
来得正好。
桔子把头发弄乱，解开两颗扣子，手攥着领子，先他一步，哭着往外跑到外头，差点撞到厂长身上。
厂长愣了一下，“桔子？你这是……”
桔子咬了咬唇，瘫坐到厂长面前，呜呜地哭，“厂长，您看着我长大的，除了我爸妈，您跟我最亲，您得替我做主，赵舒明他……”
赵舒明慌了，“厂长，你别听她胡说，我……”
他实在没想到，桔子这么豁得出去。
桔子衣衫不整，哭得可怜兮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冯会计是位三十来岁的女人，以前和桔子关系很好，一看这情况，转身跑进车间，找到田大树，“快去看看吧，桔子她被赵舒明……”
田大树扔下手里的活，大步往外走。
这边，厂长指着赵舒明，“说，到底怎么回事！“
“厂长。“桔子哭得可怜兮兮，“我惹不起赵舒明，本来想找您辞职，好好和方勇过日子。他居然、居然耍流氓。他还说，厂里他说了算，我不就范，就让我哥从厂里滚蛋……”
厂长手有点抖，“赵舒明，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厂子现在还不是你做主！“
赵舒明急忙解释，“厂长，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不要脸的女人，是他勾引我……”
跑过来的田大树正听到这句，上去就打，“再给我胡说八道！”
踉跄后退两步，赵舒明摔在地上。
田大树走过去，揪起他脖领子，又是一拳。
赵舒明本来就受了伤，又挨了两拳，鼻青脸肿，厂长不能看着出人命，想上去拉架拉不开，急忙叫人，“拉开，快拉开他们。”
没人拉架。
“活该。”工友说：“我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
桔子擦擦泪，抽泣着说：“今天他能对我……明天就能对别人耍流氓，我要是早知道他是这种人，以前说什么也不会……”
这话一说，周围议论纷纷，“原来赵工程师是这种人，他万一、威胁我，我害怕。”
“就是，我也害怕。”一个女工友说。
会计扶起桔子，给她擦擦泪，“厂长，赵舒明都干出这种事了，您要再留他，让厂里那些小姑娘怎么办？”
厂长揉了揉眉心，气得吼不出来，“赵舒明，亏我看中你，保你，还想提拔你当副厂长……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田大树踹了赵舒明一脚，“再敢碰我妹妹，我饶不了你！”
厂里大部分工人都烦赵舒明，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赵舒明哪敢再留，爬起来，瞪了桔子一眼，转身离开。
田大树急忙看桔子，“没事吧？”
桔子抽泣两声，对厂长说：“谢谢您替我做主。”
话说得实在太懂事了。
厂长叹气，“都干活儿去吧，桔子，你也去。”
桔子摇头，“我已经和方勇结婚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实在没办法再留下，厂长，我辞职。以后，您多照顾我哥。”
“放心吧，只要我还是厂长，就轮不到他赵舒明做主。”厂长压了压火。
桔子等的，就是这句话，有这句话，赵舒明就别想动她哥。
厂长接着说：“李会计，给桔子把工资算清，她这些年干得不错，多给一个月。
“谢谢厂长。“桔子擦擦泪。
桔子就这么离开厂子，田大树觉得可惜，可是事情闹成这样，实在不能待了，叹口气，要把她送回家。
桔子说，没事，嘱咐他别把这事告诉妈，省得妈担心。
劝了半天，田大树才去干活，桔子跟着李会计去领工资。
和桔子要好的几个女工一起去的，围着桔子安慰。
算完工资，桔子琢磨着，该把这件事告诉方勇，厂里毕竟人多嘴杂，不一定传出什么闲话，免得闹误会。
菜市场在哪儿，她知道，印象里却没有那个修电视的老牛，到了找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