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科长见周扬一脸茫然的样子，转身让他坐过来，并安慰道：“没事儿，就按主任说的，无论领导说什么，应着就好了！”
周扬冲刘科长感激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原来，今天原本也只是例行安排的院务会，却不知咋地，今早市局办公室突然临时通知说东海市卫生局副局长江远昌要来医院列席院务会。
参会人员已经到得差不多，这时院长石开明等一众领导簇拥着一个矮矮胖胖，但却精神矍铄、容光焕发的中年男人走进了会议室。有人已经站起来鼓掌欢迎，接着更多的人也站起来鼓掌。
周扬对这样的场合无感，加上又离得比较远，就没有站起来，只是目光顺着领导们的走过的方向看看。这时有人已经向着领导们走过的方向聚拢，周扬没再往那边看，反正看也看不到什么，倒是无意间往人少的后方扫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扫到胸外一区那个老爱和自己抬杠的年轻主治医小蒋。
小蒋正在和一位提着公文包，年龄和他相仿的人攀谈着什么，两人似乎谈得很投机，有说有笑。
周扬多看了小蒋一眼，却不巧正好和小蒋的目光对上，小蒋先是一愣，接着不屑中夹杂着一点厌恶似的，把目光移往了别处。
周扬自然知道小蒋对自己的不屑，也没有再往那边看，目光收回到会议主席台。
这时主席台上不知道是哪一位领导先发话了：“各位同事，今天院务会开始之前，我们首先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卫生局江局长来我院指导工作！”
台下“哗啦哗啦！”一片掌声。
江局长向主席台发言人和台下人员摆了摆手，说道：“哎！我今天只是列席会议，准确的说是向大家学习来了，没有指导工作一说，你们按你们的流程，开你们的会，不要管我！”
台上发言人见江局长不说话了，向石院长点了点头就开始进入院务会流程，各部门领导和分管副院长开始依次就各自领域或分管的工作发言，发言完石院长进行总结和部署。
石院长讲到最后，突然石院长提到了周扬，只听石院长说道：“在这里我着重表扬一下我院胸外科一病区周扬医生，周医生长期扎根临床一线，平时工作任劳任怨，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业务技能精湛，为人谦虚低调，在过去的1年里，周扬医生还响应省、市各级政府号召，远赴极地市代职，表现十分突出。现在，我再次在这里号召大家，要向这样的同事学习！下一步，医院也要加强对周扬同志的宣传，让更多人认识和了解我们的医生，我们的医院！”
虽然今天只是院务会，参会人员都是医院中层以上领导，但是石院长的讲话还是引起了台下不少人的共鸣，很多人情绪振奋地小声应和。虽然周扬在医院只是个小人物，但往往小人物的成功更容易激起普通人的拥护。
石院长不愧是领导，讲话的声音掷地有声，气势也是慷慨激昂，非常有感染力。石院长讲完后，还是礼貌性地朝江副局长小声说道：“会开完了，现在我们有请江局长给我们做指示！”
之前江局长已经说过他只是列席，通常来说江局长是不会在说什么了，但没想到江局长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啊，本来刚才我说过，我是来列席会议的，是不准备发言的！但是呢，刚才听了各位院领导的发言，尤其是最后石院长对周扬医生的介绍，我深感欣慰！啊，深感欣慰！”
江局长停下来扫视了全场一眼，继续说道：“市医院是我市最重要的医院，也是我目前的联系单位。市医院是一个优秀的集体，这些年也涌现出了不少先进的个人和团队，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在这里，我还是要给大家做一个鞭策，这些年市医院发展的势头有些放缓，进步的空间还是不小啊！你们在不少地方，还是暴露出不少问题，很多地方也存在不少隐患啊！你们的选人用人是否完全做到了公平公正，你们在执行上级领导，在人才引进与应用上是否公开透明，是否做到了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啊…等等，你们还要再思考，再总结！啊…今天我就不再一一赘述，不再展开讲讲，我就进这么多！”
江局长话刚说完，左手臂有意无意地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噌”一下站起来，表情显得很生气，立刻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石院长被江局长的突然举动怔了一下，没有马上起身，主席台上的很多领导也呆愣在那儿，台下的参会人员也一时没回过味来，半晌，台上、台下才稀稀拉拉响起了掌声，最后汇聚成一片短暂而密集的声音。
“好，那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散会。”还没看清楚是哪位领导的声音，前面已经站起来的身影已经完全遮住周扬的视线。
周扬刚走出会议室门口，就看见小蒋正看着自己有些不怀好意地笑。周扬木讷地也朝小蒋笑了笑，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地迅速转身离开。他虽然不知道，小蒋是何用意，但他心里明白，事有反常必作妖。
刘科长和周扬回到医务科，刘科长就对周扬说：“周扬，一会儿下科室，你也跟着去一下！”
周扬向刘科长点点头，说了声“好的！”之后，就自己回到医务科大办公室。
周扬一进医务科大办公室就看见朱玉洁朱副科长正坐在自己办公室桌对面，正喜笑颜开地煲着电话粥。
周扬知道朱玉洁不待见自己，就没再多看她，径直走向自己办公桌，开始收拾一会儿下科室可能要带的东西。朱玉洁见周扬进来，也是起身转向她那一面的窗户，走过去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很快就挂了电话。
周扬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时就听朱玉洁，朱副科长有意无意地小声冲另一个同事说道：“好好干，今天市卫生局的江局长都来参加院务会，还做了指示，有些人蹦哒不了几天了！”
另一个人也很配合朱玉洁，反问道：“可不是嘛！什么人都能搞行政吗？还敢跟科长您叫板？不看看自己才来几天，又要被打发回去了吧！哈哈，哈！”
“你小点声，免得别人还以为我们在针对谁！”朱玉洁笑着假装连打带骂道。
“怕什么？科长我可跟你说啊，只要谁敢撼动您的地位，王胡第一个不答应！”
“王胡，你胡说什么呢！我跟你说，你记住了，好好做你的事儿，谁也亏不了你！”
一看朱玉洁嘴上说着王胡的不是，心里却很受用的样子，周扬快速瞟了他们一眼就转身出了办公室。
他感觉，虽然这个朱玉洁和王胡的话大多不可信，但显然是有所指的。难道江局长今天突然到医院参加院务会是有什么针对的？看这两人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的，难道还跟自己有点关系？周扬心里也犯起了一丝嘀咕。
周扬出了办公室，来到刘科长办公室门口，刘科长让周扬进了门，对周扬说：“周扬啊，你之前得罪过医院什么人没有？”
周扬心里有些狐疑，但嘴上还是答道：“没有啊！怎么了科长？”
“哦，你不要有什么想法！我只是随便问问，了解一下你的具体情况，便于以后工作开展！”
“没得罪过什么人，除了…除了朱副科长！”刘科长对周扬一直比较客气，他准备向刘科长全盘托出，继续说道：“其实朱副科长那边我也没有得罪什么，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针对我！可能是我无意中什么地方冒犯了她吧！”
“呵呵！”刘科长微笑着看了看周扬，对他说：“你知道，你原来所在科室有个小将医生，他是什么关系吗？”
周扬被问得有些云里雾里的，摇着头对刘科长说：“不知道！”
刘科长问：“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周扬：“一般，我们接触时间不长，他是我代职回来才认识的，但是他好像也不太喜欢我！”
刘科长：“我听说他和今天来的那位市局领导有些关系。”
周扬“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刘科长：“好了，不说了！咱们去主任那儿等他一下，就准备下科室吧！你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本来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周扬朝刘科长点点头，但是他的内心却更加狐疑起来，不过他还是没太放心上，毕竟江副局长会上所说的和自己也不搭什么边。
周扬跟着刘科长来到欧主任办公室门口，欧主任门口已经聚了一些人，刘科长进了办公室，周扬留在外面和其他人一起等欧主任。
几分钟后，欧主任和刘科长从办公室出来，欧主任朝周扬看了一眼，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笑容就率先朝电梯口走去。
周扬跟着欧主任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行政楼，来到住院部，从一楼的药剂科、经济管理科、病案科等科室，逐层楼，逐层楼地转科室。转了好几个科室，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欧主任要检查的工作直接在各科室主任、护士长当面进行，需要向医务科各机关科室，尤其是医务科交代的事儿，都有各机关科室负责任何刘科长在那儿应着，根本没周扬什么事儿。不过欧主任特别吩咐刘科长做的几件事儿，周扬也凑过去边听边记录了一下，也明白了机关上下级之间的一些工作方式，周扬又是在医院工作近二十年的老人了，理解起其中一些道道也不难，自然应付得到也是轻松自如。
当大家来到周扬老科室胸外一区时，病区主任王老、副主任吴臻铭、护士长宋莹等一大群医护已经在门口等候，但周扬并没有看见张军和小蒋，想必是上手术去了。
欧主任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使然，在胸外一区待的时间比其他科室都要长一些。她从医护办公室、值班室、治疗处置室到病房转得很仔细，在周扬的记忆中欧主任在胸外这也是头一次。
欧主任饶有兴致地询问王老各方面情况，又和科室里其他医护高兴地聊天、开玩笑。突然欧主任转过身来问周扬：“周扬，离开临床有段时间了，没有生疏吧？”
周扬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慌忙回道：“没有！”其实，最近周扬虽然没有再回科室上手术，但他很兴奋地发现，他能在意识流提供的场景里，很逼真实况地练习各种手术，甚至有些还超出了胸外科的执业范围，这让他感觉很过瘾。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欧主任说完没再搭理周扬，又继续和王老攀谈去了。
这时病区里突然冲进来几个横冲直撞的人，口口声声要找王主任。
几个工作人员已经过去拦住他们，经过了解才知道他们是正在手术室做手术的38床病人亲属。
有医护已经跟那些人反复劝导、解释：既然病人还在手术室做手术，亲属过去手术室门口等就行了，一会儿病人做完手术，自然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他。
几个气势汹汹地病人亲属却根本听不进去，他们一定要找主任说理去。无奈，有人跟王老说了这个事儿，正好欧主任也在一旁，欧主任就对王老说：“你们处理事情吧，我们就不耽搁你们正事儿了！”说完欧主任却转身朝医生办公室走去，并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
这时病人亲属已经来到王老、欧主任和众人所在的地方，病人亲属一见这阵仗，也知道这里头有当官的在，自然更加不愿意错过机会，冲上来就喊道：“救命，救命呐主任！要出人命了，谁为我们做做主呐！”
王老见这情形忙上来说道：“我是主任，有什么跟我说吧！”
“主任，终于找到您了，要出人命了，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呀，我们这么信任你们，你们却给我们派的什么医生啊！为什么手术不是您做啊！亏我们这么信任你们，你们这是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