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之后也要走了吗？”
“嗯，大概再过一年吧。”
“可是……”
“你跟着我修行是为了什么？或者说说，你为何想要修行。”
“我想要自在逍遥，无忧无虑，去看看这天地。”
“无忧无虑？那可太难了些。人生在这世上，总归会有各种忧愁，又得有各种思量。”
“我……”
“去努力，去成为一个强者，然后去看看这世界，看看那世间万物吧。然后再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陆晴亦抬头，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辰：“你说，人们修仙都是为了什么呢？我一眼望去，无非也就是名利权财，也有是为了长生，或者是那种想要无上的力量。”
“弟子不知。”
“我也不知道啊。我有时候也想，我自己变强是为了什么。我告诉自己，我是为了保护自己关心的人，可是真的就是这样吗？”
陆晴亦长叹一口声：“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自己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世上，想搞明白那些我不明白的东西，想去看看那些想看的风景。我……”
“师父！你说这天上的星星是什么样子的？”
“这天上的星星，其实就是一颗离我们无比遥远的太阳。”
“那师父亲眼看见了吗？”
陆晴亦摇了摇头：“倒是去过天上，可没有近距离看过。”
“我想有一天想去那天上看看。”
陆晴亦呆愣愣地看着苏乘风，一时间又没明白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师父，我这个人没您那般聪明。我只是想要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修行也就是为了自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懒得想那些太复杂的东西。人活着开心当然是最好。”
“师父，有时候不必想那么多，那不过是给自己平添烦恼。”
陆晴亦揉了揉眼睛：“早些休息吧……”
看着陆晴亦那摇着轮椅回屋了，苏乘风这才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回到房内，陆晴亦不由自嘲地笑起来：“倒是被徒弟教育了，我这个师父还真是当的不行啊。”
……
“今天是我教你们的最后一课了。”
看着眼前那几个面庞稚嫩的少年少女，陆晴亦如是说道。
“这是我这些年整理出来的炼丹心得和丹方，你们好生收好了。再过几日，我便会飞升回上界了，或许此生都不会再与你们相见了。这山庄，我会先交由你们的上谦师叔。”
陆晴亦交给他们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因为苏乘风是自己的徒弟而多给他什么。
至少现在，他还不打算将有些东西给他们。
“待她飞升之前，会将我留下的手记与庄主之位传于你们之中对山庄贡献最大的人。”
弦沁有些不服气地问道：“为何不现在传下？我比之他们……”
“因为你们还不够资格，给了你们也只是浪费。一个一品炼丹师去看七品丹药炼制的心得，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只是……”
“我知道，你们自认为自己天赋出众，觉得自己是最优秀的那一人。可是你们知道我到今天的水平，炼丹花了几年吗？我学习的时间相当于这个小世界的八年，加上教导你们的四年，一共十二年。”
陆晴亦从怀中取出了一瓶丹药，这才再次开口说道：“我花了十二年，从一个对于炼丹一窍不通的人成为了一个六品炼丹师。这瓶丹药，是我炼制的七品裂魂丹，可以增加化神境修士突破至分神境时的成功率。”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不过一个个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是，的确他们一个个都认为自己是出众的天才，他们有自己的傲气，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弱多少。
可是在陆晴亦的眼里，他们甚至比不上曾经的自己，也只不过是相比普通人而言出色一些。
在见过那些恐怖的家伙以后，陆晴亦就不再像从前那般自傲了，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变得有些自卑。
“你们都已经是一品炼丹师了，想必也已经明白了我学习的炼丹术的些许门道。要想更进一步，不仅仅要提升自己的修为，更多的是要在炼丹的过程中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方法，否则你永远也不能越阶炼丹。”
“现在，此界的化神境突破之法已经断绝了。”
“什么！怎么可能！”那几位来自宗门的弟子大惊失色。
“你可知道，为何你们宗门有那么多化神境修士？”陆晴亦看向拧着眉头的弦沁。
“原本元婴圆满突破至化神境的修士百里挑一。有一位不知名的大能传承下特殊办法可以帮助元婴境圆满的修士突破到化神境。而且用此方法突破后实力甚至远超普通的化神境修士。”
“你可知道是什么办法？”
她摇了摇头道：“学生不知。”
“献祭生灵。”
陆晴亦只是这么说了四个字，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一旁的墙边不知何时却是已经有一位白衣女修靠着墙神色复杂地看向众人。
“那你们知道你们这里的修士有多少年没有人成功突破至分神境，飞升上界了？”
弦沁低下脑袋，语气有些木然：“万年之前，仙路断绝，从此以后，再无修士飞升。哪怕许多天骄惊才绝艳，也抵不住那恐怖的飞升天劫。”
“可是前几天，天驱刚刚飞升，你们也看过了，不知有何想法。”
“雷劫似乎并没有宗门长辈们渡劫时候那般恐怖……”
“有一位前辈告诉我，他们修仙是与天争命。他们自然也就是拼尽全力博取那一线生机，不求长生也求此生无悔。如果十死无生，那么谁又会去搏一搏呢？”
“老师，您说道这一线生机是什么？”
陆晴亦没有明说，只是回了简短的一句话：“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句话有很多意思在其中，陆晴亦也懒得去向他们解释了。
有些事情可不兴说，特别是那杀他们的人是这方天地的掌控者，谁说谁死……
毕竟，现在的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那所谓的天道实际上是一位十分强大的修士。
现在知道了，也不过平添烦恼罢了。
“你们那所谓的传承方法，不过只是让强者出生，将他们的修为强行拔高到化神境。至于代价？我们不说那些被献祭的是什么，就说说这些修士本身付出的代价吧。”
陆晴亦顿了顿，舒缓了些语气：“杀人者，背负业力。业力越多，天劫的强度也会随之增长。背负百人的业力，分神境初期能抗住的雷劫，会被加强到分神中期才能勉强挡住。背负千人的业力，没有分神境巅峰的实力，根本与找死无异。”
“每一个化神境修士都身负数千人的性命，管你惊才绝艳也得陨落于天劫之下。”
“言尽于此。”
在一阵沉默中，众人都纷纷思考起来，自己今后该是何去何从。
“你们心中还有何疑问，现在可以问了。”
情况倒是有些出乎陆晴亦的意料之外，没有人提问，似乎所有人都还在陆晴亦之前说的话的影响之下，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其他的问题了。
并非身负业力就无法抵挡天劫，只不过是他们太过贫弱所以抵挡不住天劫。
陆晴亦将取出一个储物袋丢给了许芊芊，然后便向着自己的住处去了。
……
将东西全部收好以后，陆晴亦撤去了自己洞府布置的阵法。
他倒是在洞府中留下了几本书，书中记录的并非什么功法，也不是什么修炼感悟，只是一些陆晴亦在这个小世界几年来的见闻。
他控制着轮椅腾空飞起，向着众人点头告别，没等众人做出什么回应便向着一座一片焦黑的山头飞去。
缓缓站起身，陆晴亦收起了轮椅，长舒一口气。
复杂的纹路在他的皮肤表面逐渐亮起，直到遍布全身。一道道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这些纹路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看上去很是诡异。
随着时间推移，裂痕越来越多，陆晴亦的气势也在飞快增强。
终于，“嘭”的一声爆响之后，所有的纹路彻底破碎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
恐怖的气势让方圆十里内的生灵无不因为恐惧而颤栗，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对于强大的生物的恐惧。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陆晴亦抬头看向空中那不断凝聚的雷光神情有些恍然。
“上次被雷劈我还怕的很来着，不过我怎么感觉我这次的天劫比提亚的还猛啊，我也没杀多少人啊。唉，也不知道这天劫的强度到底是怎么算的。”
这次陆晴亦的动静这么大，自然围观者也多了。一眼看过去，他还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也没等众人全都到“观众席”，雷霆便落到了陆晴亦的身上。
对于现在的陆晴亦来说，这起始的天雷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让他略感酥麻而已。
一道道天雷不断降下，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这个过程也显得异常地漫长。
终于，天雷的威力增长到了会对陆晴亦造成伤害的地步，他自然也是利用红焰之力开始进行防护了。
淡淡的红色能量将体表包裹起来，起到了初步的防护作用。
随着天雷的威力加强，这层淡淡的红色防护膜上出现了一道道复杂而奇异的纹路。
这自然是陆晴亦操控着刻划下的，为的是进一步增强自身的防护能力。
他察觉到了自己天劫上的异常情况，威力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大不少。
“我超，这威力是翻倍了？nmd，怪不得别人都是一颗金丹……原来是两颗金丹的都被雷劫劈死了。”
陆晴亦暗骂一声，也只好默默承受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晴亦不得不开始吞服一些丹药来恢复自己的状态，同时也控制着一些宝器来抵挡天雷。
即便天雷的威力已经达到了其他人最大威力的两倍的状态，但是仍然没有丝毫停歇的架势。
陆晴亦也不由有些慌了。
脸色变换，最后还是只能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了。
“没想到我会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有些可笑。算计来算计去，没算到自己会碰到这种事情。不会是那丫头的诅咒生效了吧……”
时间久了，用的法宝也开始出现了裂痕，很明显已经快挡不住了。
终于，在又一轮的天雷轰击之下，他用来抵挡天雷的法宝碎了。
旋即陆晴亦又取出了几件，防御宝器挡在头顶，开始加快在自己的体表的红色防护膜上刻画纹路的速度。
前后不到一分钟，陆晴亦不得不继续拿出新的宝器来抵挡天雷。
……
看着手中最后一件防御法器碎裂，陆晴亦颇为无奈。
天劫持续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长，不过天空中的雷云已经开始变淡了，想来也不会持续太久了。
此时才是最重要的考验，是最关键的时刻了。
只是，几道天雷过后，它戛然而止了。
正当众人以为天劫已经结束了的时候，陆晴亦看着天空露出了一副惊惧的表情。
看着那天空中泛起的紫色电光，陆晴亦脑子不由停止了思考。
“开什么玩笑，分神境让人渡紫雷！”
陆晴亦的内心升起了一种无力感，哪怕是面对叶凌云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这种感觉，或许是那时候没有考虑这些吧。
哪怕遇到了不少危险，他总能化险为夷，自然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死在路上。
他的脑中不由浮现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庞……
“对不起啊，小彩。我可能要食言了……”
他捏紧了拳头，将体内除了松烟之力以外的全部力量都释放出来企图抵挡这紫色的天雷。
那是堪比合体境初期修士攻击的雷霆，他知道自己挡不住，但是还是要试一下。
他还没软弱到临死还不挣扎一下的地步，至少自己还没彻底倒下前，他还不打算放弃。
……
“师父……那是什么？”
“不知道，为师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天劫。”
一位化神境圆满的老者满脸惊惧地望着天空中凝聚的紫色雷光，声音有些颤抖地告诉自己的徒弟。
“那他会死吗？”
“这天雷落下，必死无疑。”
……
许芊芊望着陆晴亦那落寞的身影捏紧了拳头。
苏乘风满脸担忧地看着远方：“师叔，师父他能渡过这天劫吗？”
她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口：“一定能的！”
……
“呵，我可不想有这种威胁还存在世上，要怪就怪你自己倒出乱看吧。该把意识抽回去了，那些家伙快找我的本体了。”
“宿主，有必要冒着暴露的风险除掉他吗？”
“你根本不懂妄念神瞳的恐怖，这家伙如果不死必然会在不久的将来对我产生影响。他可以看到灵魂，就意味着他能伤到灵魂，能杀死我。”
“宿主多虑了，正真能触碰到灵魂的，只有那些创生境之上的人。他，还不够资格。”
“但是那些家伙看不见灵魂，而他能看见。别给我装腔作势了，假装自己无知是一种很无聊的手段。”
“不，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宿主您的心思了。”
“呵呵。”
青年冷笑一声，对于面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没有丝毫情感地话语，他是一点都不信的。
……
“唔，走了啊，看来时间刚刚好，这场戏还有的演啊。这小家伙死在这里就有些可惜了，我们还是帮他一把吧。”
“你直接动手不就好了，我又没办法帮他。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这种事情。”红发的女子双手环抱，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好啦，已经在做了。”那异色瞳的少女嘻笑着，却是已经决定了陆晴亦这次的命运。
……
红焰之力仅仅与那紫色的天雷接触了几秒便已经消耗殆尽，哪怕是他已经将万火无刃中的所有能量都抽取出来了，依旧也只是抗下了这么几秒。
能量被消磨产生的巨大的热量早已将他的双手灼烧得一片焦黑，他也顾不得查看是否还有残存的红焰之力了。
下一刻，大量黑色的能量从他的体内涌出，汇聚于他的头顶继续抵挡天雷。
可他体内那些许的能量又有何用呢？
不过刹那，那被他称为“松烟”的能量已然耗尽。
下一刻，无尽的紫色雷光便将他吞没。
那是直达灵魂深处的剧痛，即便是他也只能无助地惨叫，只是声音被雷声所掩盖无人能听见。
随着体红色纹路早已被天雷击穿，他的身体也变得一片焦黑。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这次自己真的要倒下了。
他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已经无力再做出这样的动作了。
这短短的瞬间却显得如此漫长，漫长到他还能看着自己那已经近乎没有一丝生机的手指上戴着的两个完好的戒指感叹它们的质量真是好的地步。
“是我太急了吗？”他这样自问道。
没有人会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他思考着原因，但却没有答案。他也不可能想到，是那个已经被他赶走的家伙在算计他。
随着意识渐渐模糊，他只觉得有些不甘，他只觉得这规则不公平，似乎特意在针对他一般。
命运不公，这就是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结论。
过往的记忆如同一步步纪录片一般在他脑海中回放，求生的本能使他不由在记忆中寻找那本就不存在的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