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机重新放回桌面，纪行舟转头看向路清泽，正准备开口问是怎么学的摄影，然而刚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张旎红的脸。
少年莹白的脸此刻变得通红，一双大眼迷迷蒙蒙地看着自己，脑袋隐隐晃悠。
纪行舟口中的话一哽，滞涩出声，“你……不是说能喝一点吗？”
樱桃酒是低度数酒，度数大抵也就十几度，和啤酒差不了多少，而少年的杯中还有一多半余量，显然是没喝两口。
十几度的果酒没喝两口就醉了。
这哪是能喝一点，这分明是一点都不能喝。
“我是能喝一点的啊……”路清泽头脑飘忽，努力集中精神回忆，“我印象中以前是能喝两瓶啤酒来着，两瓶喝完也能直立行走，现在怎么一口就不行了呢。”
路清泽皱了皱眉头，“对了，我忘了，我活过来了！”
一句话听的纪行舟云里雾里，重复问了一句，“什么活过来了？”
路清泽却没再回答，转而换了个话题。
“你放心，”路清泽伸出一只手，双眼亮晶晶，喜气洋洋地冲纪行舟比了个耶，“我只是喝飘了，还没有晕，我还数得清，眼前是个二。”
确实是个二没错，但这喜气洋洋比耶的样子，看着也不怎么清醒。
路清泽一个耶比在空中，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指，俨然要变成个斗鸡眼。
纪行舟蓦然失笑，伸手将少年的耶握在手中，将两根伸出的手指轻轻弯了回去。
随即，声音轻柔地开口询问。
“犯不犯困，要不要回去？”
路清泽双眼迷蒙地落在纪行舟的脸上，定定看了一会儿，随即嗖地一下收回了手。
“你等等！”
纪行舟手中一空，看着路清泽，无奈地笑着开口，“干什么？”
却见路清泽拿起一旁的相机，捧在面前，冲着自己，咔哒按下了快门声。
纪行舟一怔，“怎么又拍起照了？”
“你看看。”
路清泽伸直胳膊，将相机递到纪行舟的胸前。
纪行舟接过胸前的相机，看向显示屏。
与刚刚别无二致的背景。
照片中央的男人正无奈笑着，随意轻松地看向镜头，眼神是自己从没见过的温柔。
纪行舟愣了愣。
“今日最佳有没有，”路清泽打了个嗝，摸了摸额头，“照片果然还得靠抓拍，等这张照片放到网上，你的迷妹肯定要开心疯了。”
纪行舟略过后半句话，视线打量着相机中的自己。
看了许久，纪行舟抬起头，神情温柔，“确实是今日最佳。”
“oK！任务完成！”
路清泽嗓门响亮，从座位上挣扎着起身，作势往大门的方向摇晃走去，“回家！”
纪行舟单手拿着相机，将杯中剩余的樱桃酒一饮而尽，匆忙结完账，向着路清泽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等走到酒馆的门口时，纪行舟脚步一停。
少年正伸直手臂，双手推在门上，和门做着对抗，然而门纹丝不动，少年的一张脸因用力而憋的越发通红。
“老板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把门锁上了，这门推不开了！”
吧台的方向，中年大叔轻轻哼了一声。
纪行舟一脸无奈地走到路清泽身后，右手握上门把手，向下旋转，紧接着向后拉动。
门框的铃铛叮叮咚咚响起，门被成功拉开一半，路清泽顺势后退，退进了纪行舟的怀中。
纪行舟伸出的手臂成了天然的环绕，身后的墙温暖坚挺，路清泽放松卸力，靠着身后，随即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张专注看着自己的面孔。
咫尺的距离，樱桃酒的香气伴随着彼此的呼吸，在两人之间无形流转。
路清泽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人，眉眼一弯，笑容灿烂地夸了一句。
“纪老师，你长得真好看！”
纪行舟看着少年红通通的脸，喉结动了动。
醉鬼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下一秒，笑着的少年神情一收，又眉头皱起瘪了瘪嘴巴，“要是我能长得像你这样就好了，就不用——”
后半段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纪行舟愣了愣，稍稍向下低头，试图听清少年的声音。
暖风伴随着香气，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只听到后四个字，“下面那个。”
下面那个？
什么意思？
纪行舟挑了挑眉头，低声回问，“什么下面那个？”
少年却再没了声音，彻底卸力，在他的怀中呼呼地睡了过去。
回程的路一路顺畅，路旁的路灯一个接一个闪过，透过车窗形成一明一暗的光影。
不算宽敞的后座，路清泽坐在一侧，整个身体倾倒，侧躺在了身旁纪行舟的腿上。
昏暗的光线之下，少年的脸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但周遭的空间如此安静，少年的一呼一吸都留下清浅的声响，伴随着樱桃酒的香气，将纪行舟渐渐环绕其中。
纪行舟低下头，看着趴伏在自己腿上的这个人，起初只是安静地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纪行舟缓缓伸出了手。
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触碰少年的脸颊，手下的触感光滑温软，随着呼吸上上下下浅浅浮动。
隐秘、愉悦、沸腾、满足、又逐渐想要更多。
纪行舟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滞片刻，随即轻轻动作，在少年的脸颊上缓缓摩挲着。
动作轻柔，像是在触碰一个脆弱绮丽的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腿上的人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蛄蛹，一只手啪叽一下，用力拍在纪行舟的手背上，口中模糊嘟囔了一声。
“蚊子别跑……”
醉鬼的力气着实不小，纪行舟的手背刺痛了好大一会儿，才渐渐褪去，想来多半是被打红了。
大手停顿不再动作，安静地被软嫩的小手覆盖着，停顿了许久，纪行舟才轻轻抽出手。
手掌抽出、翻转、合拢、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这是一段隐秘而欢愉的旅程。
纪行舟安静地转头看向窗外，路灯的光线映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随着车子的前进，一路向后游走。
狭窄的昏暗之中，纪行舟的嘴角，微微弯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