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么办法？”掌事厨娘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这位说话不太利索的小姑娘，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疑虑。
“不用牛奶，也可以做这个，甜品。”而后，丽泰同身边的桑连女官耳语了几句，又向穆遥请求道，“参赞大人，烦请带女官姐姐，回一趟住处，取个东西。”
穆遥见玲珑点头示意了，便火速带桑连女官出宫去往邦交会馆，半个时辰不到就与女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冰盒回来了。
“这里面的，是骆驼奶。”丽泰的语气里稍显得意。
玲珑曾听闻有些人是喝不得牛奶的，哪怕只是轻微接触，也会立刻皮肤起疹，甚至引发呕吐和腹泻，最严重的可能导致呼吸不畅。但这些人在饮用羊奶时却往往安然无恙。她心想，或许骆驼奶也有着类似的特性，能够为那些对牛奶敏感的人提供一个安全的替代品。
在庆国，新鲜牛奶本就是富裕人家才能享用的佳肴，其保存方法也颇为讲究。能在宫宴上呈现这样一道精致的甜品，已经显示出了筹备者的巧妙心思。若要在御膳房临时寻找新鲜的羊奶作为替代，那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幸运的是，有丽泰和她带来的骆驼奶在。
冰盒内装满了结实的冰块，将那一小碗珍贵的骆驼奶紧紧包裹，保护得严严实实。看得出来，丽泰在将骆驼奶带入辰阳时，必定是动足了脑筋。然而，若不尽快将这些骆驼奶物尽其用，这些冰块也将融化成无用的水。
玲珑猜想，这便是丽泰急着想见到灵帝的原因吧。
掌事厨娘拿来根银筷子，沾了少许白色的细腻液体尝了尝，忽而眉毛高扬，高兴地大喊：“就是它了！”
穆遥的眉头却突然紧锁，显得格外谨慎。
“骆驼奶与水牛奶在外观上难以区分，普通人很难辨识出两者的微妙差异。”他沉声说道，“若是宫宴之上，那百里国的三公主仍旧拒绝品尝这道甜品，甚至大闹一场，我们该如何应对？”
玲珑淡淡答道：“为宾客的健康着想乃是我们应尽的地主之谊，她吃不吃，却是关系到百里国自身的态度。庆国之威仪，还轮不到香茹儿在宴席上吹毛求疵。”
两人说话间，丽泰却已经贴到了掌事厨娘的跟前，双眼渴求地眨巴着。
“好好好，就一刻钟！”受了恩惠的掌事厨娘终于心软了，同意让玲珑和穆遥陪着丽泰在御膳房里绕了一圈。
丽泰兴奋地四处探索，她时而凑近食材深深地嗅闻，时而驻足于某处，目光中满是赞赏。她的嘴唇微动着，似乎在默默念叨着什么，好像要把辰阳御膳房里的每一份美食秘密都刻在心上。
这便是厨娘丽泰千里迢迢抵达辰阳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了。
***
在灵妃娘娘的主持以及礼部的周到筹备和严密监督下，选秀大会如期开幕。
众佳丽旋起一阵香风，袅袅挪步入场，为灵帝献上一曲轻纱曼舞。
少女们面遮薄纱，身着彩衣，手持飘带，在圆毯之上翩然起舞。她们如同风中飘扬的诗篇，又似花间绽放的精灵，轻盈跃动间，传递着西域的神秘传说与无尽热情。
“这舞你觉得如何？”玲珑坐在穆遥身旁，抿嘴笑着与他咬起耳朵来。
“嗯……还算可以吧？”在西凉日日都要看胡旋舞的穆遥，此刻脸上写满了连日奔波的疲惫感，竟对眼前曼妙的舞姿提不起半点兴趣，“比起彩蝶的，还是逊色了不少。”
“那等宝珠从西关回来了，我让她也学学，然后请你也品鉴一下。”
“玲珑你这张嘴真的是……”穆遥又羞又恼。
作为参赞夫人忙于公务的这几日，玲珑的心情逐渐好了一些，也偶尔能说几句玩笑话了。风竹太子和宝珠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西关县，剩下的只有交给他们，以及璟云自己了。
八人之中，身姿妖娆的香茹儿确实显得十分耀眼，纵然轻纱半遮面，也挡不住她眼里的光辉与魅色。
相比之下，丽泰的动作便略显僵硬和笨拙，但也相当努力地跟上了其他秀女的律动，并没有拖累大家。
灵帝稳坐于宝座之上，面容沉静如水，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殿前秀女们的翩翩舞姿。他不发一语，也无法从那深邃如渊的目光中窥见哪位佳丽更得青睐。
胡旋舞之后的宴席上亦是如此。
灵帝不尚奢华，日常的膳食简单而素雅，今日也不例外。
他面前的菜品与赏赐给秀女众卿们的截然不同，仅摆放着一碟青翠欲滴的凉拌菜、一道清蒸细鱼、几块精致的糕点，以及一壶香气四溢的清酒。灵帝以玉筷轻轻地夹起菜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殿堂，落在秀女和臣子们身上，而后浅薄一笑。
宫宴上，除了一些交谈的低语声和细微的碗筷碰撞声之外，无人敢于在灵帝威严的目光下高声喧哗，包括八名秀女在内的宾客们都只是默默地享用着膳食。
若非乐师们正投入地演奏着悠扬的乐曲，大殿内的寂静几乎能让人听见银针落地时那清脆的叮铃声。
当御膳房呈上那道鲜奶甜品时，玲珑特意留意了一下香茹儿的表情。
百里国的三公主秀眉微蹙，面庞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但她依旧从容地举起了手中的青玉碗，以一种优雅而得体的姿态轻饮其内。
果然，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在灵帝的面前放肆。玲珑暗想。
香茹儿默坐了一会，时不时地瞥向自己如凝脂般光滑的手臂。在确认一切安好后，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紧绷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仍是她方才献舞时的那种自信又妩媚的风采。
灵妃娘娘领着举杯三次后，选秀大会便波澜不惊地结束了。
秀女们与众卿们纷纷退下，穆遥也准备和玲珑一起离开时，灵帝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中响起，平静而清晰。
“礼部参赞穆遥留下，寡人有话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