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因为朱王的一己私欲，害我们死了两万弟兄！他们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啊！明明距离京城数千里之遥，明明他们一心只为守护家国，却还是被无情的卷入夺嫡之争中，白白丧命！”
“我最信任的副将，我的心腹，皆是朱王手中的棋子，我对他们无条件的信任，成了害死两万士兵的刀刃！”
陆九霄说着说着，双手死死的捂着脸，埋在膝盖处，陷入了极致的痛苦之中。
沈如云也跟着心痛不已。
她只是一个听众，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残酷的战争，没有亲眼见过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死在自己面前。
那些无辜的兵士，他们可以死在对抗敌人的战场上，可以死在自己坚守的边境线上，唯独，不能死在自己人的利欲熏心，阴谋算计之下！
可能，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在商量着，打了胜仗该如何庆祝，还在幻想着，等收复北幽之后，就可以回家跟亲人团聚。
他们的身后，有父母、兄弟姐妹，有妻儿在守候着，等待着。
就因为一些人的欲望，害得他们的灵魂永远困在了北幽，那片满目疮痍的，寒风呼啸的土地上。
他们至死都不知道，是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而陆九霄，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无法扭转那残忍的局面。
尤其是，当他后来知道了真相，他该有多崩溃？
他承载的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情绪，而是成千上万被利益害死的将士们的绝望和痛心！
那是比战场上所有受过的伤，更痛苦的一件事。
自知道真相之后，陆九霄愈发拼命的在战场上拼杀，他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屡屡兵行险招，以最刁钻的战术赢得最快的胜利。
像是杀疯了一样。
最后终于夺回北幽。
可是，芦源之战，成了他一生中，都难以解开的心结。
更甚至，成了他的心魔。
收复北幽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黄泉路上，奈何桥边，无数充满怨恨的亡灵在徘徊挣扎，无法转世，因为他们不甘。
那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啊！
陆九霄无法原谅自己，没有提前发现那些阴谋，没有能力阻止悲剧的发生。
更是对大周朝廷失望，对那些皇亲贵胄寒心！
所以他不愿意回京复命，不愿意带着北幽那最纯粹最干净的灵魂去往那肮脏污秽之地。
他所调查到的真相，是由蛛丝马迹拼凑推测出来的。
没有实际的证据能扳倒朱王。
尤其是，朱王当时是周帝最属意的皇子。
朱王身后还有皇后、皇后母家，各方大势力支持。
哪怕是当时的陆九霄，也没办法扳倒他。
万念俱灰之下，陆九霄选择假死，离开了战场，离开了大众的视野。
让路九将军，成为了过去，只停留在传说之中。
过去了那么多年，再提起那些事，陆九霄仍旧是心痛到无以复加，整个人如同在十八地狱中备受煎熬。
他不愿面对权势斗争的残忍，不愿意掺和其中。
更不想再为无情的王朝卖命。
可是，他心中那股大义，又让他无法看着北幽再次陷入战火之中，百姓们备受摧残，而无动于衷。
尤其是，白将军，是他的恩师，师如父。
白将军对他更有着数次救命之恩。
他放心不下。
于是乎，他的内心矛盾极了。
好像有两个人在争斗不休。
一个人让他重拾宝剑，回到战场，去救北幽的黎民百姓和恩师！
一个人让他继续归隐乡野，彻底跟过去告别，不要再卷入权势的阴谋之中。
两种念头，难以抉择。
年后三天，陆九霄闭门不出，简直快被这两股念头逼疯了。
直到，有人推开了房门，将一柄锈迹斑斑，沾满泥土的长剑放在了桌上。
透过锈迹和泥土，仿佛还能看到那锋利的剑刃，感受到那股嗡鸣的杀意。
抬头看去，沈如云的额头、鼻尖、纤细的十指间，皆是沾染着湿气的泥巴。
整个人像个小花猫一样，连衣服上都是。
陆九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鼻尖涌上一股酸涩之意。
他抬手，动作小心而又缓慢的抚过剑身、剑柄。
最后动作翻飞，一把握住剑柄，手掌擦去剑身上的泥土，重新站了起来。
那一刻，凛然的锐气和杀意笼罩在他身上。
沈如云知道，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前两天也纠结，该不该支持他。
国家大义，应当存在每个人心中。
可大义背后，是小家之情。
好不容易，家中稳定，孩子们也各自走上了喜欢的道路。
他却要走上战场，面对凶恶的豺狼虎豹，面对悬崖和深渊。
但凡有一点行差踏错，都将万劫不复。
于私，沈如云不希望他去。
于公，她又希望他能够回到属于他的战场，夺回他心中的北幽。
其实沈如云知道，自打他另一个身份暴露出来，他迟早有一天，要回到那片土地上。
那里不仅是大周的边线，更是承载着他数万兄弟灵魂之地。
他怎么可能允许外敌肆意践踏那片土地，怎么可能允许金国沙国打扰兄弟们的安宁。
更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大周成百上千万百姓的安危。
他心中那股大义，超越了一切。
所以他一定会再走上那条路。
沈如云在陆家祖坟周围挖了整整两天，才找到当初陆九霄用过的那把剑。
她本来不知道，但是脑子里突然多出一段剧情。
跟着剧情的指引，她才知道，陆九霄回来之后，把那柄他最常用的宝剑也带回来了，并且埋在了陆家祖坟那一块。
又没有一个准确的方位，她费了老大功夫才找出来的呢。
沈如云又拿出一套护甲，是现代一种最软却最坚硬的金属材质制作而成，防护程度高于防弹衣，穿在身上不说刀枪不入，至少能够在意外情况下多一层保障。
还有一套护心镜，以及一应俱全的可以保命的东西。
“去做你心中所想之事，别让现在的你，对不起以前的你，有些事，一味地逃避没用，若是真的想给他们一个交代，就去撞碎那些权势笼罩之下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