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重，又有些微妙。
大家的目光像无形的丝线，在空气中交错缠绕。
眼神中带着几分试探，又有几丝犹豫。
最后，宋厉成打破了沉默。
“保障性住房现场墙面坍塌的事情发生以后，该扛的我都扛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谣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咱们水泥质量有猫腻的，还有说咱们鹿鼎集团管理有问题的。”
鼎锋公司受传言影响最严重。
苏世锋看着自己的票子天天跑路，心里难受的很，“客户也不知道听谁胡说八道，非说咱们集团的水泥质量有问题，让我换水泥，不换就跟我解除合同，你说我可怎么办？”
鼎峻总经理附和道，“鼎峻的情况也差不多，都说咱们的水泥质量不行，甲方坚决要求换水泥。”
“胡闹！”苏世忠低沉的嗓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重重地砸在空气中，“哪个客户？”
“哪个客户？”苏世锋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那几个不得不说的字，“所有的客户。”
鼎亚的发展规模相对鼎锋和鼎峻要稍微小一些。
但受到破坏的力度也是不容小觑。
鼎亚总经理微微抬起头，眼神平静而沉稳，“咱们这建筑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低头不见抬头见，屁丁点儿的事，整个圈子都知道了，现在外面都说保障性住房工程的事故就是因为咱们集团水泥质量不行引起的。”
每个人的发言，字字句句都离不开水泥。
作为水泥厂的厂长苏世朗要是再不说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水泥厂作为集团的一份子，我们也深刻反省，工程质量出了问题，如何使用水泥非常重要，因此我们做了内部讨论，把整个服务流程再次完善了一遍。”苏世朗的声音不高不低，像是在念一段腹稿。
既没有真诚的歉意，也没有丝毫愧疚的情绪。
继续不咸不淡地说，“集团内的工程我们将严格按照指定的水泥配送，同时也会安排专人负责指导使用，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墙塌的情况。”
盛大通哼笑了一声，带出调侃的语气，“用最好的水泥，盖最贵的墙，你怎么不说，盖个镶金边的墙呢？”
苏世朗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眼神快速扫过盛大通的脸，又马上移开。
宋厉成的脸沉了下来，双眸中燃起一丝愠怒，嘴角微微向下撇着，“这要是外边的水泥厂出了问题，人家的厂长得连滚带爬，在这磕头谢罪，还有你现在提意见、在这讲道理的机会？”
他的眼睛直直盯着苏世朗，眸光中带着犀利。
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种倔强的抗拒，“我们建筑子公司是甲方吧，这乙方的水泥厂怎么还充上大尾巴狼了？”
“希望小苏总不要偷换概念，什么叫完善服务流程，水泥质量问题不解决，其他全是白扯。”宋庭宴声音沉稳有力。
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确瞄准的利箭，直击事情的核心。
苏世忠看着众人围堵自己的弟弟，喉咙不时的上下滑动。
此刻，他再也按耐不住。
“老宋，你那面墙，真的是因为水泥质量出现问题才塌的吗？”
面对苏世忠的质问。
宋厉成眉毛微微向上挑起，黑眸里闪过一丝诧色。
但随着宋庭宴的发声，很快被镇定所取代。
“苏副总，关于集团的水泥问题，我又重新做了一次调研。”
宋庭宴打开笔记本电脑，随后，调研报告展示在屏幕上。
“请各位看一下这张图，我们可以看到，集团水泥厂的水泥强度远低于常规数值。”
“如果要达到规范标准，就需要增加水泥的用量。”
“而水泥厂作为集团的子公司，给我们各建筑子公司的价格却高出市场价五个点，这么一来，子公司的水泥材料的成本就会大幅提升。”
……
在宋庭宴做了一轮的展示和阐述后，在座的众人开始小声议论。
鹿从南眼神示意宋庭宴坐下。
而后缓缓开口，“我最近一直在想，集团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他抬手指向宋庭宴的方向，“就是像这样的！”
“敢于提出问题，而且问题还能提到点子上。”
“集团发展到今天这么大，不可能完全没有问题，遇到问题咱们不能藏着、也不能掖着，但是光会提问题还不行，庭宴，你告诉大家，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
宋庭宴再次从座位上站起来，“要想解决问题，首先得弄清楚问题是怎样形成的，我认为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没有按照市场机制来运行。”
在座的众人，有些窃窃私语后，纷纷点头。
这关系到各建筑子公司的实际经营利益，鼎锋、鼎峻、鼎亚几家公司的老总自然也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表态。
“既然好的、坏的，都能卖给自家的兄弟公司，卖方不愁卖，自然就不会对货品的质量上心。”
鹿问夏的一番话犹如在原本不平静的湖面再次砸入一颗巨石，顿时激起千层浪。
鹿从南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悠远的回忆。
“当年之所以把各建筑子公司的物资采购权留在集团，主要是因为当时子公司的规模比较小，通过集团集中采购，可以降低成本。”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继续说，“但没想到，集团发展到今天，这个规定倒成了某些子公司不思进取的保护伞，那是集团绝对不能容忍的。”
“从今天起，废除集团物资采购权的规定，按照市场机制来运作。”鹿从南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表明他整顿集团的决心。
苏世朗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火点燃了似的。
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瞪大了眼睛，眸子里充满急切与反对的情绪。
“那怎么行？水泥厂百分之九十的业务都是咱们集团内部的，这不是要我们水泥厂的命吗？”
苏世朗站在那里，身影略显落寞，四周都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他不停朝苏世忠使眼色，希望大哥出来帮忙。
苏世忠断然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鹿从南的话刚已经说了出去，哪是那么容易能让他收回来。
他回了苏世朗一个眼神，示意他别激动、先坐下。
胜利的光芒在鹿问夏的眼中闪烁。
但她觉得还不够，若是能趁机将水泥厂彻底扳倒，那才叫大获全胜。
鹿问夏给身侧的宋庭宴传递了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