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惊讶地瞪大眼睛：“吵架？为什么？”
妈妈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我当时和你的表情一模一样。我没想到他这样的性子，会在外边和人吵架。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听到胡同口那几家人在造谣议论你爸爸和肖黎妈妈。”
小棠眼神一黯，有些伤心。妈妈轻抚着她的脸安慰着：“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有必要再为那些往事伤心。
“你李叔叔听到议论，气不过，便和人吵起来。他其实也不会吵架，都是别人在骂，他在脸红脖子粗地和人家讲道理。那些道理，无非是他知道你爸爸是很好的人，不许她们说没有根据的诋毁人的话。
“我觉得生气和难堪，但同时，又对他维护你爸爸充满感激。那天他不肯进咱们家，说怕我也被那些恶毒的人造黄谣，捏造他和我的是非。于是那天，他就一直站在造谣的那家人门口，喋喋不休地对着那家说着他自认为的大道理。
“在那之后，我们俩便亲近了一些。为了我的名声，他几乎不来咱们家，在外也是礼貌周到，从不越矩。后来水到渠成的，我们生出一些多于友情的感情。然后就是第一次来咱们家，却惹你大发脾气。”
小棠内疚极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自私，妈妈和叔叔应该早些有个更好的结局。
看出小棠的愧疚，妈妈笑着说：“不怪你，是我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我们俩的事才会拖了这么久。我爱你爸爸，在你爸爸去世之后很久的时间里，我都认为一旦我喜欢上别人，那便是对他的背叛。这么多年，我一直纠结地活着。对于你李叔叔，我曾经无数次想伤害他，迫使他离开，去正常的结婚生子。但他太轴了，他说他宁愿一辈子光棍，也不愿背叛自己的心。”
妈妈的眼眶盈满了泪。小棠也泪眼婆娑，她抓住妈妈的手，说：“妈，对不起，是我错了。如果我早些知道李叔叔是这么好的人，无论如何我也希望你们早点在一起。”
妈妈泪水簌簌而下，微笑着把小棠抱在怀里：“不说我了，你呢？”
小棠不自在起来，明知故问：“啊？我怎么了？”
妈妈推开她，审视她的眼睛：“你是我女儿，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装蒜。”
小棠躲着妈妈的目光：“我有什么心思啊……”
“小俊，”妈妈直截了当，“和肖黎。”
小棠扭扭捏捏：“我和范俊哥挺好的……肖黎是我车祸的时候刚好只能联系到他，求他帮我的。”
“小俊你俩之间出问题了？”
“没有……”小棠咬着嘴唇，“就是范俊哥最近工作超级忙，顾不上我而已。”
“我可看的出来，他们俩都对你存了心思。”妈妈不放心地说，“你这么优柔寡断的，伤害的可不止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还会伤害到你自己。”
范俊哥和肖黎回到病房的时候，小棠妈妈已经睡着了。小棠趴在妈妈身边，看着惨白的墙壁出神。
范俊哥抱起小棠，放在轮椅上，说：“肖黎，劳烦你照看一下韩姨，我有话和小棠说。”说着便在肖黎冷冽的目光下，把小棠推出病房。
住院楼里有一条连接两栋楼之间的长长的走廊，没什么人，范俊哥推着小棠走到走廊，坐在一侧的长椅上，让轮椅上的小棠面对着自己。
小棠垂下眼睛，不肯看他。
范俊哥伸手把她脸颊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说：“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生气，不过小棠，公司现在正是很关键的时期，有一大堆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所以今晚等你睡了，我必须回公司了。”
小棠别过脸，生硬地说：“不用等我睡，你现在就可以走。早说过不用你回来的。”
范俊哥沉默了半晌，突然说：“这段时间，我去学校找过你。三次。”
“骗人！”小棠对他怒目而视。他都很久不理她了，现在还要编这种瞎话。
“是真的。”范俊哥无奈地说，“第一次去时，你被肖黎接走了。我在学校等了你们半小时，后来张愚打电话说游戏出了漏洞，我才急忙回了公司。
“第二次我刚去就看到一群人在你们寝室楼下围着肖黎。我在人群外看着你下楼，看着他拨开人群走向你，看着他带你上了车。
“第三次，你依然和肖黎在校外。那天我等了很久，直到天黑透了，看着他送你回来，送你上楼。”
看范俊哥的表情，小棠终于明白，恐怕这才是这段时间他冷落她的主要原因。她不禁问：“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些，也没给我打电话？”
范俊哥抿了抿唇，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怕吧。我怕问了你，你会告诉我肖黎和你在一起。我更怕我问你时，你会骗我，说没和他一起。”
“我和肖黎什么过分的事情都没做，我和他认真谈过，我不会……”
“我知道。”范俊哥打断她，“我知道你不会，我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如果我不理会公司的事，有大把的时间，我说什么也会天天去守着你，不让你和肖黎有接触的机会。可我不能不管公司。肖黎的目的我不是不知道，他让我对接工作，就是想争取和你独处的机会。可他不知道，即使没有代言的事，如今新项目的进展和游戏上线后出现的各种问题，也足够把我拖住。”
听他说起新项目，小棠又不自觉地想起他和文瑜的事，便又生出几分不满。
范俊哥叹了口气，又说：“虽然公司是我和张愚合伙开的，但张愚之前一直在技术部门，很多事情他没办法独自处理。第一个游戏已经让公司元气大伤，我如果现在只顾谈情说爱，毁掉的不只是我自己的努力，更是公司所有人的努力。”
“可是，”小棠不解地问他，“第一个游戏后来不是火了吗？”
“是。我还真得感谢肖黎。”范俊哥苦笑着，“公司刚成立时，我和张愚，和胡海，踌躇满志，下决心大干一番，并坚信一定会有所成就。全公司的人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费尽心血才有了第一个游戏，可上线后水花都没激起一点。我们这么多人努力这么久，居然不及肖黎拍张照发个通稿……小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挫败，有多怀疑人生。
“我一度钻了牛角尖，认为肖黎在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但我又没办法拒绝这件事，因为这实实在在可以让公司活过来，让公司尽快进入下个阶段。我很恨自己，明知他对你虎视眈眈，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和无能，不得不接受他的帮助。
“小棠，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说真的，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我一想到你独自坐班车回来，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你该有多惊恐多无助，可是因为我的冷漠，甚至不敢跟我说实话……每次想到这些，我都觉得心要碎了……
“小棠，再给我一些时间，过了这段，我一定，一定好好补偿你，一定加倍爱你，好不好？”
范俊哥神色痛苦，红着眼睛凝视小棠，眼神充满愧疚和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