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场景拍摄真是个幸福的事情。
至少其他场景不会像主场景卫生间那么狭窄。
在主场景拍摄的那一个多星期里，导演、副导演、摄影师、灯光师、收音师、道具师、化妆师等等十几个人挤在镜头后面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太过痛苦。
拍近景的时候还好，十几个人能分开站站。
拍远景和中景的时候，嬴佳通常都需要把道具师和化妆师这些暂时用不上的人赶出去，剩下的几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才能不影响摄影师拍下整个卫生间里的画面。
况且这部电影用到的假血非常多，有一段时间的卫生间地板上假血，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踩在假血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宽敞的新场景给了嬴佳更大的发挥空间。
饰演警员的男演员不明白走位，嬴佳直接走上去亲身演示，“你进门的时候不要想着脚下有什么？你现在防备的一个身型高大的连环杀手，所以你第一反应是往左右看。”
男演员跟着做了一遍。
嬴佳再次演示了一遍，“我会先给一个俯拍的镜头，镜头里你往左右看迅速一点，停一秒再往脚下看，最后抬头，摄影师，别光听着，镜头跟着我的视线摇。”
摄影师听话地调整了镜头。
监视器后面，周全“啧”了一声。
沈天星抬眼，她眼下有两道深深的黑眼圈，“周导，怎么了？”
经历过前些日子的讲戏事件后，沈天星和周全也熟悉起来了，平时经常凑在一起说话。
周全咂咂嘴，说：“我原本以为嬴导是门外汉，没想到她将镜头语言把握得如此出色。”
沈天星不解：“什么意思？”
周全给她解释：“观众是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的，一开始镜头俯拍，观众脑海里会不由自主地留下一个‘角色上方’很安全的错觉，然后镜头跟着角色的视线往左、往右、往下拍，都没有任何异常，观众就会认为这是一个寻常的画面。”
沈天星联想了一下自己平时看剧的心理，“是的。”
周全接着到：“但是，我们这一幕的危险来自于角色上方悬挂的猎枪，所以在镜头随着视线缓缓上移的时候，观众还没有从‘该画面安全’的认知中清醒过来，但角色已经死于枪杀，这就是恐怖片所需要的，出人意料。”
沈天星恍然。
周全抱着双臂，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当时我想着不能辱没了这么好的剧本，才自告奋勇来做副导演，但这些日子跟下来，才发现我能想到的嬴导早就想在我前面了。不是我替她把关，是我得跟她学习。”
指导完回来的嬴佳正好听见这句，笑着摇了摇头，“别贫。”
周全所说的镜头语言，是一个很经典的恐怖片镜头手法。
在地球上，《惊心食人族》曾用过这种手法。
姐弟俩驱车回乡村老家度假，镜头对准汽车的后挡风玻璃，拍出宽阔的乡村小道，道路上什么都没有。然后镜头转到车前、车左侧、车右侧，都是什么也没有。
然后镜头在此对准后挡风玻璃——这一次，后挡风玻璃处，出现了一辆灰色的铁皮卡车。
自此，电影的轻松愉快氛围变成了惊悚的开端。
看得多了，也就会了。
嬴佳坐在监视器后，指挥着各摄影机就位：“Action！”
……
在《电锯惊魂》紧锣密鼓拍摄的时候，制片主任对着新一周的拍摄资金申报方案犯起了愁。
那些群演工资、器材场地租赁费、生活费用什么的还好说，道具费用是不是太多了点。而且道具费多也就罢了，这中间占大头的居然是假血。
算下来，这电影拍了有一个月了，光假血就用了400多升，共800多斤。
换算成水，够一个正常人喝两年的量了。
嬴导演拍的不是惊悚片吗？看这用血量，跟拍血腥片也差不了多少了。
花得钱多倒是其次，毕竟这片子全部的投资都来自于卢米埃尔影业，也就是嬴佳导演本人。
主要是这用血量所代表的血腥程度，真担心过不了审啊。
制片主任本就不多的头发随着他不断地挠头又少了好几根。
他长叹一口气，夹着预算表汇报去了。
……
镜头拉回到嬴佳这里，正是中午放饭时间，嬴佳和周全坐一桌吃饭，顺便聊起拍摄上的事。
“这部戏的进程比我预想中的快。”嬴佳说，“估计再有小半个月就拍完了。”
她原本预计至少要拍2-3个月才能拍完呢，没想到剧组的人配合起来如此高效率，几乎没出什么岔子，顺顺当当地就快拍完了。
周全道：“这片子剪辑很重要。”
嬴佳点头：“是，剪辑我会亲自跟。”
周全顿了顿，还是开口：“真准备暑期档上映？”
“不一定，看进程这么快，我都在想要不赶一赶，在五一上映算了。”嬴佳说，“从时间上来说，六月最合适，但六月档期不怎么样。”
电影界有所谓的四大热门、五小档期之说，前四个分别指的是春节档、暑期档、国庆档、贺岁档，后五个说的是元旦档、五一档、情人节档、端午档、中秋档等小档期。
六月，实在不是什么好档期。
周全慢慢道，“六月上映吧。”
嬴佳停下吃饭的动作：“怎么？有说法？”
周全笑笑，“我只是打听到，五一档有两部国际大导的戏在打擂台，我们不好参与。暑期档又要引进三、四部好莱坞商业影片，它们抢起票房来，可以说是蚕食鲸吞啊。”
周全的意思很明确，他们这小制作影片，背景不强，又没有自带流量的当红明星，能错开就错开，不跟那些靠山大的对拼。
嬴佳放下筷子，问道：“周哥，你不是抽烟吗？怎么最近一个多月没见你抽过？”
周全差点没跟上嬴佳跳跃的思维，“我又不郁闷，抽什么烟？”
嬴佳追问：“为什么不郁闷？总不能是过了个年就把《黄金甲》的事忘了吧？”
周全轻轻踢了嬴佳的凳子一脚，“哪壶不开提哪壶，那都是过去了。我现在是《电锯惊魂》的副导演，咱们《电锯惊魂》拍得这么好，还郁闷啥？”
嬴佳拧开矿泉水瓶递给他。
“是啊，咱们《电锯惊魂》拍得这么好，还怕啥？”
周全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