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盛庸的,还行。”徐达还在盯着战场,“看得出来读过兵书,会看地形,懂抢占位置。”
但他心里也在琢磨:为啥非得抢高地?平时打仗,除了埋伏的好地方,一般不会把高地当成重点。
水源和平原才是重中之重。
可惜旁边两个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斗嘴。
“那就这么说定了!”朱元璋突然咧嘴一笑,“到时候军演对擂,我要是赢了——你府上那批值几千万两的琉璃器,统统拿来当嫁妆,如何?”
其实他早盘算好了。
如今大明两线要用兵,国库刚搞改革,钱紧得很。
新开的钱庄百姓也不信,存折一张纸,谁敢把银子往里扔?不如揣自己怀里踏实。
他也想过裁军,比如少出十万兵。
光运粮民夫就能省下二十万,省下多少开销?
但他清楚,不能减。
只能另想办法,开源节流,左思右想,还是盯上了高鸿志——这家伙总能弄出点新花样。
“那你要输了呢?”高鸿志上下打量他一眼,满脸不信,“你赔得起千万两的东西?”
“输……”朱元璋刚开口,猛地顿住。
他本想说“不可能输”,可转念一想,要是稳赢,这狐狸精会跟你赌?肯定有猫腻。
“朝廷……又没钱了?”高鸿志看着他神色,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眼下国库里是有点进项,但也就应天府边上那几家新冒出来的小钱庄撑着,别的地界儿压根没影儿。
这点银子拢共才几十万两,连给大军发军饷都填不满,更别说干大事了。”
老朱摇摇头,语气里全是苦水。
不当这个家,哪知道米价贵、炭火贵,连盐都要按两算着花。
还好先前那些宗室子弟的例银被他砍了一大截,要不然现在怕是连粥都喝不上。
“没钱?那就借啊。
大大方方地去借,找百姓借,找大户借,别扭扭捏捏。”
高鸿志随口一提,像是说今天该吃米饭还是面条一样轻松。
“借钱?”
老朱眉头一拧,愣住了。
他可是皇帝,天子金口玉言,跑到人门口伸手要钱,这算哪门子事?不就是变相抢人么?
“字面意思,就是借钱。”
高鸿志见老朱真在听,也不急,慢悠悠解释:“光靠钱庄存钱放贷,铺不开路子。
老百姓过日子谨慎,谁会主动把血汗钱往外掏?不如陛下以朝廷名义出些‘借据’,说得文气点,叫‘国债’——其实就是国家打的白条。”
“哦!”
朱元璋一拍脑壳,“咱跟百姓借钱,还给二分利,就跟钱庄一个样?”
“对喽。”
高鸿志点点头,“这就是集资,靠的是朝廷这张脸面撑着信用。
本来这招我还不想这么早拿出来,得配套一堆手段才能玩转。
可你现在实在紧巴,先应急也行。”
“需要啥准备?你说,咱立马办。”
“第一,国债不能随便发。
现在大明正改制度,人心浮动。
要想让人肯掏钱,要么你威望够高,人人信你;要么这事跟他们生死相关,不得不押一把。”
“那没问题。”
老朱挺起胸脯,“咱在老百姓嘴里名声还行,不至于挨骂。”
“真不至于?”
高鸿志冷笑一声,话里带刺。
张士诚旧地的老百姓,到现在还背着重税苦役,不背后骂你就谢天谢地了。
再看你老家凤阳,虽说是中都,可外头都说“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硬把江南富户迁过去,惹得两边都恨你,连凤阳本地人都戳你脊梁骨。
“我的意思是,国债这玩意儿,得在国家火烧眉毛的时候才用。
比如这回,你可以搞个‘平南国债’,明明白白告诉天下人:这笔钱是用来打南边仗的。
你自己还得带头,全家上阵,表明皇室也在勒裤腰带过日子。”
“……可咱都饿了好些年了,妹子也不能跟着受罪啊。”
老朱当场摆手,不干。
高鸿志一拍额头——完了,马皇后不在旁边管着他,这人怎么实心得像块石头?
“没人让你真啃窝头!关键是要做出样子。
让天下看见你们皇家省吃俭用,别再让那些亲王到处显摆吃得有多胖、府里有多阔。”
“这还能接受。”
老朱这才点头。
“可记住一点:国债是债,不是赏赐。
借了就得还,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能赖账。
到期兑现那天,得当着很多人面还本付息,让大家看到朝廷说话算数。
这样一来,信誉立住了,大明钱庄才能开遍全国。”
高鸿志语气严肃。
现在的明朝根基未稳,绝不可能像后世某个国家那样,靠印钞机空手套白狼,让全世界替它买单。
“这……的确得等时间沉淀。”
老朱沉声说道,眼神也有几分无奈。
“买国债的,主要还得是咱们身边的这群人。”
高鸿志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徐达。
老朱这才恍然大悟。
那些家里有田有宅的勋贵,平时压根不屑去钱庄存钱。
他们自己做点买卖、放点贷,轻轻松松挣三四成利,比存银行强太多了。
徐达一脸懵,平常议政他都是闭眼打盹的角色,咋这次忽然把自己扯进来了?
“兄弟啊,咱要派兵南下,手头紧巴巴的,你能挪出多少闲钱支援一下?”
老朱凑过去,搂住徐达肩膀,低声开口。
“啊?”
徐达嘴巴微张,反应过来后赶紧低头算账。
可心里直翻白眼,全怪高鸿志这张嘴,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他架上去烤。
老朱一听徐达真肯拿钱,先是惊,后是喜,咧嘴笑得像个捡到元宝的农夫。
那么多国公侯爷,平时不过喝酒听戏混日子,我都给了免死铁券了,借点钱怎么了?
徐达狠狠瞪了高鸿志一眼——坑爹的见过,就没见过这么坑岳父的。
魏国公府上下百口人,若动了大宗积蓄,往后几天饭桌上怕是连块肥肉都看不见。
老朱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老山营地。
徐达却耷拉着脸,虽说回家照样是老爷做主,但夫人那一通唠叨肯定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