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笑,如胭脂融化在双唇厮磨间:
“我不冷,倒是你,怎么不带个手炉就出来了,姑娘家最怕寒气入体的。”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对方手上。
惢心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永琋还是看到了那双红肿的手:“胡喜,拿一个护手,一盒冻疮膏给她。”
“手炉就不给姑娘了,忽冷忽热,对冻疮更是不好。”
惢心有些无措,玻璃球般的眼睛水润了起来:“奴婢多谢四阿哥体恤。”
“你这手怎么冻成这样了?”
“已是旧疾了,每到冬日,便要复发。”
她没有多说,一旁年纪大的太监便道:
“四阿哥当时年纪小可能不知道,惢心姑娘可是个忠心的。”
“当年皇贵妃娘娘被诬陷入冷宫,便是惢心姑娘陪着去的,许是那三年里落下的。”
永琋知道这件事,到现在依然奇怪为什么打入冷宫还能带宫女去伺候:
“那娴娘娘应该很感激你这份患难与共吧。”
惢心疑惑道:“这只是奴婢的本分罢了,怎能奢求主儿感激?”
永琋原本以为是客套的漂亮话,但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人格。
她不像人,像一条狗,认一个主人就跟定一辈子:
“罪妃入冷宫何时还能带宫女了?你的本分是照顾当时的娴妃,又不是庶人那拉氏。”
“你肯去陪伴她,她自然该是要感激,对你格外好些的。”
“从前听娴娘娘想让当初还是宫女的令娘娘提前出宫嫁人,怎么没许你出宫呢?”
永琋这一问就很扎心了,惢心低下头:“是奴婢自己不愿意出宫的。”
“宫里有什么好的,待了这么多年早腻了,我可巴不得出去。”
永琋吐槽了一句,觉得她有种生是如懿的狗,死是如懿的死狗的决绝。
这皇贵妃到底有什么能力让她这么忠心,是救她命了,还是救她全家的命了?
让永琋想到了剪秋,突然起了兴致,发出魔鬼的低语:
“不若你来我身边做事吧。”
永琋也吃到了她的情气,很少很少,似如他的人这般胆怯,或许是因为身份有别,不敢放肆爱恋。
还是温温绵绵的奶油味,他极少在宫里开出这种味道。
惢心猛然抬头,水亮的杏眼睁大到极致,错愕地看着他,满是不敢置信,疑惑……还有兴奋。
心跳声仿佛响在耳边,遮盖了其余的声响。
她顶着爆红的小脸大脑晕眩,四阿哥的笑容不断慢放,在错雪红梅间愈发昳丽。
也就是这时候,惢心的情气如开闸洪水般浓郁了起来。
海兰携带着抄好的佛经要送往宝华殿,途中隔着一树雪梅看到了这样一幅情景。
四阿哥身形鹤立背对着她。
惢心满脸绯红仰望着少年,娇艳欲滴,满怀期待,手上还戴着明显是男性花色的皮毛护手。
海兰心惊不已,怎么又让她撞见这种事情。
从前皇上与魏嬿婉,那时的魏嬿婉娇羞怀春,简直与如今的画面如出一辙。
海兰攀着花枝的手陡然用力,将朱砂色的红梅碾成花泥。
她咬牙切齿,脸色阴沉得可怕,魏嬿婉已经成功爬上龙床,如今又来了个惢心。
惢心难道不知道姐姐有多喜欢四阿哥吗?她怎能背叛姐姐!
海兰早就发现了如懿对四阿哥的特殊,只是姐姐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份感情不是单纯的舐犊之情。
从前的凌云彻,便有越界的迹象,那时海兰还劝过姐姐离他远一些。
但四阿哥……海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能怪姐姐。
皇上都那副死出了,更何况是姐姐。
这样的美丽,谁会不喜欢呢?
只不过海兰不信任男人,一遍遍告诫自己,皮囊下面不过是一模一样的骷髅,男人虚伪,没有姐姐重要。
即便如此,也很难不生出对四阿哥的好感。
此刻看见惢心如此表情,她愤怒不已,除了惢心敢生出魅惑四阿哥之心,更有一丝占有欲作祟,被抢走心爱之物的恨。
这一次,远比魏嬿婉那次更加强烈!
魏嬿婉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宫女,惢心可是伺候姐姐多年了。
叛徒!
海兰双眼阴鸷,轻轻地松开花枝,一言不发地走了。
“主儿,我们不去宝华殿了吗?”
海兰冷冷道:“去翊坤宫。”
……
永琋是个自恋的坏狐狸,内心觉得全世界爱他都是正常的,见到一个特别的,就暗戳戳伸爪爪咬衣服勾搭。
嘴上说着爱情不重要,你最重要;狐又不是银子,怎么会谁都喜欢呢?
可怎么会呢,爱欲化身的狐狸恨不得把尾巴摇成孔雀开屏,为自己的本源摇旗呐喊:
来呀来呀快来呀,漂亮的公狐狸,都快来吸狐狐吧,要不然狐嘎嘣一下死掉。
勾不勾引得过来,是狐的本事。
永琋绿茶道:
“惢心姑娘的发饰衣裳来来去去就那么些,可见娴娘娘是个勤俭之人。”
“也是娴娘娘打理宫务忙,才会忘记你手上有冻疮,这么冷还让你亲自出来跑腿。”
“她肯定不是故意忽视你的,只是她现在有容佩了,手下人变多了,难以顾及也是有的。”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这边活计轻松,月例银子也高,惢心姑娘落下的病根得好好养,若是想出宫,也是一句话的事。”
惢心疯狂心动,她今年都三十岁了,她配不上四阿哥,但若能天天陪伴在他身边,听见他的声音,都觉得无比幸福了。
可忠义也织成一张网将她牢牢裹住。
她憋了半天,颤抖着声音回道:“奴,奴婢的去留全由皇贵妃娘娘做主。”
主儿那么喜欢四阿哥,四阿哥想要,她就会给,如此,就不算背主了。
“我只想听你的想法,你心里是愿意的吗?”永琋轻柔地问。
惢心手足无措,慌得睫毛乱颤:“只要是主儿的意思,奴婢都心甘情愿。”
“真的吗?”永琋见她坚持,一副被迫为难的样子,终于放过了她,“她让你去死你也愿意吗?”
惢心忙摇头:“主儿不会的,主儿最是宅心仁厚了。”
“嗯,但愿真的是如此。”好了,你走吧。”永琋看她微微发抖,以为她冷,就让她早些回去。
“好了,天冷,不要待在外头了,你走吧,稍后我派人去问问娴娘娘。”
惢心其实是因激动兴奋而微微发颤,她又行了一礼,低着头走了,脚步也轻快起来。
满宫里,谁不想到四阿哥身边伺候呢?
她真好命,一个小太监暗暗想,走过来小声说:
“爷,奴才刚才看见愉嫔娘娘了,她往这看了好一会儿,又自顾自折返了,瞧着很急的模样。”
永琋自然地拉着他的手检查温度:“知道了,有些凉了,你快回去烤烤火吧。”
小太监一脸痴迷:“奴才不冷。”
永琋把他的手塞回毛茸茸的护手里笑道:“对,是我想吃烤红薯了,你去烤些来吧。”
……
惢心回到翊坤宫,如懿和海兰表情严肃地坐在一起,她一进来两人就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惢心,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如懿不高兴地问,鲜红的嘴唇抿着。
惢心对这古怪的氛围不明所以,小心翼翼道:
“奴婢半路恰好遇见四阿哥在御花园作画,四阿哥让奴婢给主儿带话。”
“说上次送的荠菜很不错,让奴婢向主儿道谢。”
如懿闻言,眉眼稍微松弛了一些,露出开心的模样,与海兰对视一眼,仿佛在说“看吧,本宫就知道惢心是个安分人”。
她这才笑着把一直蹲着行礼的惢心叫起来:
“这天气能吃上一口新鲜脆嫩的荠菜,最舒服不过了,既然四阿哥喜欢,那本宫再写信给额娘,让她再送一筐来。”
乌拉那拉夫人:……
谁家夫人天天张罗去城外挖野菜啊,外人还以为活不起了呢,她们不要脸的吗?
海兰闻言劝道:“姐姐,关心四阿哥是好事,但是不是太过了,舒嫔和四阿哥之前的事情……”
舒嫔已经失宠了。
私通之事过后,皇上再也没有召见过她。
大家都猜测,发生这样的事,哪怕是假的也引起皇上膈应。
如懿大眼睛扑闪扑闪,毫不在意:
“本宫行得正,坐得直,是非公道本在人心,有何惧之。”
“况且本宫关心四阿哥也是为皇上分忧。”她理直气壮道。
海兰没再规劝,将视线再次拉到惢心身上来:
“你敢发誓和四阿哥没再说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