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绎琛虽然醉了，倒也还算听话，慢慢吞吞地从后座上爬坐起来，盯着站在车门前的顾念看了几秒钟后，又慢慢吞吞地下了车。
脚刚落地，他的身体就突然摇晃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幸好顾念眼疾手快，一下子将他扶住。
顾念看着他这个状态，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你自己能上楼吗？”
也许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经，唐绎琛的反应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他半倚着身后的跑车，一点点稳住身形，片刻后，对顾念点点头，“可以。”
说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可以，他抬脚就朝往前走，可是他的双腿虚软无力，脚才踏出去小半步，身体就再次摇晃了一下。
顾念忙不迭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看着他一副醉得摸不着北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送你上去！”
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几步远。
深深呼了一口气，顾念一手架着他的胳膊，一手搂着他的腰，慢慢带着他走进电梯。
出了电梯，顾念扶着他停在公寓门口，是电子密码锁。
“密码多少？”
唐绎琛报了一串数字，顾念按的时候才发现，密码竟然被他换成了她的生日。
说不出心里是怎么样一种复杂的感觉，她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将门推开。
半抱半扶地把他弄到客厅沙发上，顾念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站在沙发前，她看着靠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禁有些失神。
眉眼依然俊美，漆黑的眼眸带着冠绝的艳丽，薄唇紧抿，酒气敛去了他周身的锋芒。
她用视线一遍遍描绘着他的轮廓，似乎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脑子里。
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是公众人物，平常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可是此时，望着他眼窝处浓重得像是化了烟熏妆的黑眼圈。
顾念眼眶一酸，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是的，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发现他比之前更憔悴了。
他们现在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相互折磨吗？
可是，他与她之前隔着血海深仇，隔着欺骗与利用，根本回不去了。
所以，狠心一点，离开吧，以后也尽量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时间会成为治愈创伤的最佳良药，他们也终将走出彼此的人生。
想到这里，顾念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脚步还未来得及跨出去，她的手却被人从身后抓住。
顾念回头，发现男人已经睁开了双眼。此时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盯着她。
只不过他的眼里并没有焦点，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整个人看起来性感中又多出几分缥缈的魅惑。
“念念……”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透着沙哑，“今晚你不要消失好不好？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顾念也不知道他究竟醉到什么程度，试探性地说道，“唐绎琛，你去睡觉吧。”
“不要，睡着你就不见了，我不要睡。”唐绎琛紧紧抓着她的手，嗓音都有几分腻人，“我要一直看着你，陪着你。”
这个男人平常清醒的时候，自制力好到惊人，但是一旦醉起来，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之前也醉过酒，虽然没有现在这么黏人，可是他洗完澡也是敢连衣服都不穿就在她家乱蹿的。
所以，她为了稳住他的脾气，只能耐下心地哄着他，顺着他。
“唐绎琛，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他俊眉一挑，明显是不太信任她的表情，“你会陪我一起睡？”
顾念愣了一瞬，随即点头道，“可以啊，只要你听话，我就陪你一起睡。”
“好，我们一起睡。”唐绎琛说话音，拉着她的那只手微微一个用力，顾念一下子就被拉得跌坐在他的腿上。
她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正想从他腿上站起来，男人已经一把抱住她的腰，“念念，我们睡觉吧。”
顾念见他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推他的那只手慢慢收了回来。
而唐绎琛将脸靠在她的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真的闭上了眼睛。
大概他是真的累了，过了没多久，顾念便听到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垂眸，看着趴在她怀里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顾念心口莫名一窒。
客厅里很安静，她就这么坐着陪了他好久，久到连双腿都有些发麻。
“……唐绎琛？唐绎琛？”
顾念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两声，没有得到他回应。她不由重重舒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真的睡着了。
轻手轻脚地将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开，顾念慢慢把他放倒在沙发上，又拿来毛毯替他盖好。
做完这一切，顾念转身，视线无意间瞥过茶几上放着的那只手机，正是她之前落在医院里的手机。
她将手机拿起来，发现屏保被唐绎琛设成了自己和儿子的一张合影照。照片还是回国前拍的，背景是她大学时的图书馆。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毕业，她记得那天是母亲林雅芝休息日带儿子去学校找她。林雅芝看着他们身后的图书馆，心血来潮要帮他们母子俩拍合照。时值正午，阳光正好，而她跟儿子对着镜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原来，没有唐绎琛的时候，他们祖孙三人过得也很快乐啊。
顾念伸手轻轻抚过照片上的两张笑脸，抿唇沉默了片刻后，她将手机的屏幕按灭。
侧目又看了一眼睡得深沉的男人，顾念把手机收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她走出客厅，关灯，带上公寓大门的那一刻，沙发上本应该进入深度睡眠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底清明一片，哪里还有半点酒醉的痕迹？
今晚他确实喝了不少酒，却也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不过是为了能跟她肆无忌惮地多相处一会儿，他借着醉意装醉罢了。
此刻，望着空空如也的茶几，唐绎琛眼神不禁沉了几分。
她把手机拿走，是想连他最后的念想也彻底断掉吗？
心像被什么重物狠狠碾过。
他的眸色愈发深沉，黑暗得像是望不到尽头的死海。
既然知道她的心里仍然有他，他便不会放手，哪怕将来要下地狱，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