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知错了？”宗人府来人时许氏正在皇帝身边儿陪着，事情一多，皇帝也便忘了让许氏出去，这时候一听见宗人府的人说话，转头先去看许氏，想听听她的意思。
许氏顾忌着宗人府的人在场，未免传出什么不必要的话去，她只是含蓄地表明自己对凌渊其人并不了解，往下断论未免不妥。
话音未落就见皇帝似有不悦，转而又道：“只是虽说如此，他做出这事情确实是大不敬，若此时见他，难保不会再生事端，不如先放放？”
“话是这么说……”国师果然将皇帝的心思猜得很准，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对皇帝过于了解，轻易便猜到了皇帝的反应，即便又许氏再旁劝说，皇帝还是没有拒绝凌渊想要见他的请求，稍加迟疑过后应允道：“既然知错了，明日早朝过后让他来一趟罢。”
宗人府的人在这些事情自是不会干涉皇帝的决定，应下之后再无他事，早早退了下去。
倒是许氏，对皇帝的心思却有些琢磨不透，按说那香的成分太医院也已经查了出来，其他细节皇帝也已经让人查过，怎么也不该对凌渊心软才是。
毕竟是多年的枕边人，皇帝一眼就看出许氏在想什么，出声问道：“爱妃心中是否疑惑朕为何还要见他？”
轻易被皇帝看穿心中所想，许氏微微一惊，瞬时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同时疑惑，自己分明没有表现出对这件事情的关心，皇帝怎么……
“确实有些不明白，凌渊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已经是板上钉钉，此时要见您必然是为了给自己求一条生路，您又何必见他？”说罢，许是怕皇帝误会自己心肠歹毒，许氏又补充道：“婳贵人那事情已经是一次，他显然不知悔改，谁知道若是此次让他逃过去，下次他又会做出怎样的事？”
皇帝因为许氏这急于辩解的样子轻笑了声，随即才道：“朕知晓爱妃一心为朕，只是凌渊不像是个这么快就能改变心思的，他一开始半句辩解的话都没说，怎么忽然之间又想明白了？这其中想必还有旁人的手笔，朕总要见一见他，才好试探虚实。”
听着皇帝的话，许氏心中忽然有些凉，是啊，他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是弑父杀兄才有的今日，自己私底下和燕王的往来真就藏严实了么？
“还是皇上思虑周全，臣妾方才就没想到这一茬儿呢，还好您不嫌臣妾愚笨，必然臣妾就要被赶出宫去了。”说着玩笑话缓解气氛，许氏心中不免着急，太久没听皇帝说过这些事情，她又顺风顺水，久而久之居然也忘了，她要对付的人是谁。
无论何时，轻敌总是最要不得的，想到自己或许会有破绽，许氏就怎么也坐不住，没过多久便道：“臣妾与婳贵人瑶嫔她们说好了今儿开一坛梅花酿让他们尝尝，这会儿也不早了，臣妾就先回了。”
皇帝闻言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道：“你倒是同她们都来往得勤，只是也不必如此，说到底你才是后宫主位，不过缺了个皇后的虚名，她们心里却都是清楚的，你待她们好了，只怕要越发得寸进尺。”
“不会。”拿不准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许氏犹豫了一下才说：“这两位妹妹品行都是极好的，何况秦氏出身名门，本就很有分寸，待她们好些也无妨，再说了，后宫和睦些，皇上也能少些烦恼，前朝的事情臣妾不敢妄议，可这力所能及的事，臣妾哪里有偷懒的道理？”
一番话说的含蓄内敛，半分毛病也让人挑不出来，又对皇帝表了心意，顿时便让皇帝眼中多了满意之色，“去吧，瑶嫔确实不错，朕这两日正思量着给她抬抬位份，你私底下先跟她说说。”
那看来就是没怀疑别的了，许氏松了一口气，手中攥出皱褶的绢帕也被放开，松松拈住一角，“这可是她的福分了，只是近半月都不见她侍寝，忽然下旨会不会……”
后宫这么些人，谁是什么性子许氏心里清楚得很，秦璐瑶未得一子一女，却已然稳居嫔位，本就惹人艳羡，如今若是再封，只怕要惹来祸事了。
皇帝自不会想不到，只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见许氏这般，明显确定不知前朝之事，于是说道：“不会惹人非议，是她二哥平了西北战事，虽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说给后宫妃嫔，也足以糊弄她们了。”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瑶嫔多半还不知此事，臣妾可要好好跟她说说，也提前将封妃的礼备了，到时候好叫她风光风光。”许氏刚提起的心放下一些，方才她并没能第一时间发觉皇帝对试探，幸而这事情她确实不知，否则只怕要被看出什么了。
“嗯，回去吧，别让她们等着了。”皇帝手上要看的折子还多，能空出时间和许氏说这些已经不容易，再耽搁下去，今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歇下了。
许氏巴不得早点儿回去，听了皇帝的话，意思着又说了两句就回去了。
殊不知，她刚一离开，皇帝便轻扣着桌面叫了个暗卫出来，“去跟着皇贵妃，看她回去之后都做什么。”
脚步匆匆回了自己寝宫，许氏有些坐立难安，想到自己用了苏婳和秦璐瑶做借口，让人去将她们叫来做做样子，以免皇帝心血来潮注意到这边儿。
未等到人，许氏却听见窗框咯噔一声响，本就提着心的人下意识一个哆嗦，左右张望之后作势去开窗，将豆大的小纸团收入袖中，借了帘子遮掩打开。
不过寥寥数字，看罢，许氏却不由后怕，幸好她已经让人去请苏婳与秦璐瑶，要不然皇帝这些许疑心恐怕就那要了她的命。
恍惚间，苏婳已经先一步到了，正要开口，许氏抢先说道：“不是说好了今日给你和瑶嫔开一坛梅花酿，先前在乾清宫留了会儿，这时候才让人去叫你们，没耽搁事儿吧？”
苏婳当然不是傻的，瞬间就知道应当是有人盯着许氏了，配合着说：“娘娘这话说的，嫔妾整日在自己住处也只吃茶赏花，近来天寒，花儿也只剩几种，都要看倦了，幸好娘娘不嫌嫔妾烦，得空了便叫嫔妾来说话。”
“这有什么……”一来一往间，两人若无旁人地说起闲话来，看着没什么作假的意思，暗卫等到秦璐瑶也来了之后便去回话。
“难不成真是朕看岔了？”皇帝手执沾了朱砂的细毫，少不得有些迟疑，他方才与许氏说话时分明见她神情恍惚，有些像是心虚的样子，莫非真看错了？
然而这事情到底马虎不得，宁肯多让人看着，也好过真有什么问题，于是皇帝又道：“你这几日不必领旁的差事了，只仔细留意着皇贵妃宫中事宜，若有可疑之处，第一时间告诉朕。”
暗卫应下差事，重新往许氏寝宫去。
死亡沼泽林，顺着特意留住的小道，李昭烟与苏楚陌已经到了豢养私兵的地方。
马车停下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李昭烟被晃得难受，就说等等再下去。
“不行！”
李昭烟手已经搭在帘子上，没来得及掀帘子就听见外头一道雄厚的声音，紧接着道：“你说换人就换人？我觉得这病我能治，我也已经研究了这么多天，刚有些眉目，你就要让我走，凭什么？”
看来这就是信上说的那位束手无策的大夫？
因着两句话来了兴致，李昭烟收回手，权当自己刚才只是手滑，并没有想要出去的打算。
苏楚陌看出她的意图，也便没有出声，陪她一道听着外面人说话。
显然那大夫不是自说自话，话音落下不久，另一个人就道：“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交到你手上这么些天也没见好转，你是要生生将他们耗死在手上不成？”
“那怎么了？你们这么大的阵仗，敢叫外头的人知道吗？这是谁的私兵吧，无缘无故养这么多人意欲何为？”大夫被逼急了，开始口不择言，将先前保证过一定会保守的秘密挂在嘴边威胁。
“先前可是签了保证的，这事情你要是说出去，我们可以要了你的命，你连命都不顾了？”听着声音像是个中年人的男人说着，对这大夫这般不要脸的流氓行为也是叹为观止。
大夫丝毫不怵，得意洋洋地拈了拈胡须，“怎么，那保证说的可是我将事情泄露出去之后你们才能动我，现在你有证据能证明我会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吗？不能的话，你看是让我继续治，还是让我帮你们将这些人的存在宣扬的人尽皆知？”
李昭烟简直要被这大夫一系列的言语惊呆，沉默着看向苏楚陌，眼中意味鲜明，是在问你们怎么什么人都敢用？
苏楚陌怎么会知道他手底下的人为什么胆子这么大，信上说营中的大夫没有办法，他只当是军营里的大夫，怎么还有这么个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