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即便是知道了玉嫔此举的目的，外面人向皇帝行礼的声音却已经近了，没什么时间再让她们商量。
无奈，许氏情急之下朝门口摔了只杯子，趁机快速低声说道：“事已至此本宫自会帮你，稍后见机行事，切莫冲动。”
没想到许氏会在这件事情上帮自己，玉嫔讷讷地看着许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意孤行也给许氏带来了麻烦。
“这是怎么了，谁惹爱妃发这么大脾气？”
苏公公推了门便进来用脚将地上的碎片撇开，皇帝站在门口问道。
许氏不愿言语，撇过头去不看皇帝，显然是气急了。
“瑶嫔也在？那你来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是谁惹了皇贵妃不悦？”皇帝知道许氏此时的不满并非做戏，也没逼着她说，转而去问秦璐瑶。
这事情哪里敢乱说，秦璐瑶抿唇不语，少有的在皇帝问话时没回答。
这下皇帝可察觉到不对了，目光瞬间落在仍旧跪着的玉嫔身上，也不知只说是她的错，只道：“那便玉嫔来说，朕倒是疑惑了，今儿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全然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
“是嫔妾。”
玉嫔也果然没有让皇帝失望，直接将事情认下，非是她心意未改，可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便许氏愿意帮她遮掩，刚才已经离开了的那几个人也不会真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后宫表面上看起来和睦，实际上谁不希望能够少一个人跟自己争宠，何况玉嫔还是个有孩子的，被皇帝多看两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你倒是说说做了什么事情，皇贵妃之下向来宽厚，能被气成这样可是少见。”皇帝从几人的反应中已经看出来这次的事情并不简单，不由得步步紧逼。
这样的事情让当事人说出来实在是莫大的羞辱，许氏虽然气玉嫔擅自做主，却也不忍心看她被皇帝为难，开口将事情说了。
“今儿叫她们都来吃茶，也看看皇上心善的料子做的衣裳，看她们谁有喜欢的便送了她们，谁知道换衣裳的时候看见了玉嫔领子底下欢爱的痕迹。
臣妾记着皇上这几日都在乾清宫歇着，便叫人去取起居册子，眼下碧云还没回来，只是几日皇上来了，想必这事情就有了分晓。”
说罢，许氏起身让了最上首的位子给皇帝，自己在旁边坐下。
“玉嫔，皇贵妃所言，你可有异议？”宽大袖袍掩着的手已经开始发颤，皇帝语调听着却是平稳的，甚至连怒意都听不出来。
玉嫔不知皇帝为何不曾生气，下意识觉得事情与自己一开始所想有些出入，可眼下也容不得她多想，只道：“是，嫔妾一时糊涂哦，做了有辱皇上颜面的事，嫔妾已然知罪，但求皇上赐嫔妾一死。”
“倒是个干脆利落的，怎么不给自己求求情？”
皇上就着许氏原本留下的杯盏拿在手上把玩，果真没什么生气的意思。
就连许氏也有些看不明白了，借着整理鬓角发丝的空隙去看秦璐瑶二人，想看看她们有没有看出些什么。
“嫔妾做出此等事情，本就难逃一死，又有何颜面求皇上恕罪。”玉嫔心底怪异之感愈发强烈，一心想让皇帝干脆些。
“也好，那朕就顺了你的意。”皇帝招手将苏公公叫上前来，“去取鸩酒，朕今日便亲眼看着她死。”
“皇上！”
这可不行，许氏心里咯噔一下，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直觉得不对劲了，皇帝这样子并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更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难不成玉嫔身边的人走漏了风声？
“万万不可，玉嫔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不该，可她父亲是朝中老臣，为东临效力多年，您将她处死，又不能直接告诉众人她秽乱后宫，万一让王大人寒了心……”
许氏脑子里乱成一团，只乱七八糟地把她所能想到的所有借口都先说出来，希望能够让皇帝改变决定。
“事情哪里有爱妃说得这样麻烦？”皇帝却早有准备，“她做的事情确实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否则必然有损皇家颜面，可若仅仅只是告诉她的父母就没什么不妥了，他们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无地自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寒心呢？”
“话是这么说，只是也不必非得急于这一时，不如先将她软禁起了，等把另一个人也找到之后再一起处置？”眼看着上一个理由对皇帝来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许氏急忙又换了一个。
皇帝目光从虚空处收回，端详起许氏，“朕知你心善，又与玉嫔有所谓的姐妹情谊，这件事情你不必再插手，稍后直接让苏公公将她带走就是。”
这意思就是铁了心要处死玉嫔，连喘-息的机会也不愿意给。
许氏短时间内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慌忙见抬手支住额头，皱眉道：“方才刚出了事情时臣妾一时气血上涌，只是顾及不能没人主事，才强撑到了现在，如今既然您已经来了，臣妾想回去歇歇。”
今日许氏脸色本来就不怎么好看，这话说出来也没叫皇帝起疑，反倒爱怜地说：“这些糟心的事情，确实不该让他们拿来打扰你，今儿也是遇上了，往后你挑个人处理，烦心事只管抛出去让她们管着就是了。”
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一如往昔，这叫许氏安心了些，由翠月扶着出了暖阁。
一道皇帝看不见的地方，许氏脚下立时快了许多，却并非朝着寝室去，而是往宫门方向。
说着事情是吩咐给了苏公公，实际上苏公公自己在宫门口等着，叫跟着他的一个小太监去取。
两人在僻静处会见，许氏一上来便急切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皇上今天对这件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本宫说的话都被不轻不重挡了回来。”
“您若是问得细了，奴才还真什么的不知道，只是昨儿夜里乾清宫莫名多出一封信，皇上看完之后就一直很生气，今早上朝时对众位大臣也是如此，现在想来，或许确实是有人将今天的事情说给了皇上？”
“可本宫今日让她们试衣裳是临时决定，先前并没有人——”
说着，许氏明白了其中关键，想来今天不管她有没有将她们聚在一起，玉嫔与人有染的事情都会人尽皆知，只是她的举动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了一些。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事情不妥，有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把东西送进皇帝寝宫，那其他地方呢？
不行！玉嫔不能就这么死了，自己还有话要问她，若是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让人把她害了，那就连凶手都无从查起。
心绪起伏间，许氏有了决定，叮嘱道：“劳公公将时间拖得更久一些，鸩酒送到了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本宫会尽可能让皇上将玉嫔的死期延后。”
“娘娘放心，这点小事奴才还是办得到的，您尽管去。”
将苏公公说话的声音抛在身后，许氏步子比刚才过来的时候还要急促。
刚到暖阁门口，许氏就撞上了被皇帝打发出来的苏婳和秦璐瑶，门口还有皇上的人，许氏不便多问，只说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意外，改明儿再请二位妹妹来的时候你们可不能因着这事情拒绝。”
“娘娘放心，嫔妾还指着娘娘宫里的茶水点心呢。”秦璐瑶心情不佳，怏怏地应了一句。
至于苏婳只是跟着秦璐瑶颔首，没说什么。
见许氏去而复返，皇帝眼眸未动，将一个物件遮在了袖子底下，“爱妃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身子不适么？”
“臣妾思来想去，玉嫔死罪确实无可辩驳，只是毕竟她是王大人嫡女，不如准她再和家人见上一面？这件事情上本来就是她的不是，虽说皇上处死玉嫔，王家不敢有什么不满，可您若是让他们见面，王家会记着您的恩典的。”
顶着皇帝质询的目光，许氏丝毫不见半分心虚，仿佛说这话真的只是在替皇帝考虑。
这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皇帝显然听了进去，没再想听见别的话那样直接推回去，反而沉吟不语。
见这话有用，许氏不敢出声，生怕打断了皇帝的思路，借着遮掩给玉嫔打了个手势。
片刻，皇帝望了一眼门口，松口道：“也罢，既然苏公公迟迟未归，兴许玉嫔是该见家人一面，那便暂且让她回住处去，朕稍后下旨让王大人夫妇入宫。”
总算是保住了玉嫔的命，即便只是短短一时，许氏也松了一口气，“皇上仁善，这也是玉嫔的造化，只是如今尚且不知与她苟且之人是谁，若就是她宫外的侍卫，此举不是给了他们见面的机会？皇上若是信得过臣妾，不如就将她留在臣妾这儿？”
“还是爱妃想得周到，那便依你。”皇帝已经垂眸把玩起手上的串子，对许氏的安排并没什么不满。
尘埃落定，苏公公这才带着小太监紧赶慢回了暖阁，“皇上，皇贵妃娘娘，奴才将鸩酒取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