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多半是在帮背后的人试探，他说的人可以接触接触，看能不能试探到他们到底听谁的，只是有用的东西半点儿也不能给他们知道。”
李昭烟自己踩着药碾子研磨药粉，怀里还抱着一只石碗，里头是份量太少，用不到药碾子的几片不知名药材。
阿九低眉顺眼在李昭烟身前站着，听李昭烟一句一句吩咐，即便知道她是因为接受不了苏楚陌的死讯才会如此，却不忍心戳破，因为他，他们，苏楚陌手底下的人无不是奢求着一切都是谣传，即便这话是他们都知根知底的暗卫传回来的。
“去了多打听打听有什么地方，是大家都觉得危险的，去了就回不来的，如果真的有人要害王爷，多半也只能把他们往过引……”
李昭烟还在说，全然没留意到这话她最开始已经说过一遍，眼看着她要将之前说过的话八九不离十再重复一遍，翠月轻咳一声，打断了李昭烟的言语。
“啊，说过了是不是？”李昭烟忽然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才说：“那你带人去吧，京城这边我会稳住的，注意安全。”
阿九顺从地应下，略有些生硬地安慰李昭烟道：“王妃，主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等着我们把他带回来。”
闻言，李昭烟唇角倏尔多出一抹笑意，察觉到这不合时宜，又很快掩去，“嗯，我也相信王爷没事，等你们回来了我让王爷开两坛好酒，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方丈不是说么，只要她一直坚称苏楚陌会回来，外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越会觉得自己是走不出自己的幻觉，正好用以蒙蔽他们。
因着苏楚陌的事情，皇帝这几日对燕王府格外关照，几乎是连着将好东西往燕王府送，就是为了安抚李昭烟，怕她做什么傻事。
允公公招呼着人将红木托盘在桌上搁下，殷勤道：“王妃，这是昨儿清点库房时发现的蛮荒送来的物件儿，皇上记得您爱用他们的石头做首饰，让奴才将剩下的都送来了。”
苏楚陌的离开好似并没有影响到允公公对燕王府的态度，旁人对此或许看不明白，他自己却知道，要不是苏楚陌的敲打，他到现在还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东临如今的正主，先皇再如何，那也过去了，他要还是以前的样子，又怎么能在皇帝面前有立足之地。
显见的，在允公公的心态变过来之后，皇帝愿意交给他的事情多了不少，所以非要算的话，苏楚陌对允公公是有一份恩情在的。
何况能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又怎么回事一根筋，允公公自然看得出皇帝对燕王府的重视，这和燕王还在不在并没有太大关系。
甚至没了苏楚陌，皇帝还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听那些试图引起他对燕王府敌视的话，毕竟没了苏楚陌，燕王府又有什么好忌惮的，他反倒可以更加善待燕王府。
“公公怎么又来了？”
李昭烟几乎是每天都要来领一次宫里来的赏，已经开始倦了，“有劳公公今儿回去之后跟皇上提一句，眼下这局面，燕王府实在不宜太过高调，我知道皇上的意思，你让他放心，燕王府还有这几个孩子呢，我自然要支撑起来才行。”
允公公自己看出了皇帝的意思，对李昭烟也这么清醒却有些不理解了，试问哪个女人不是以丈夫为天，这燕王妃的天塌了，怎么倒不见她如何慌乱？
心里好奇归好奇，有些话却不是他该问的，允公公跟李昭烟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回宫了。
李昭烟还在院里没动，云霄却来了主院，这几日事情闹大，几个孩子都已经知道了苏楚陌的事，云懿整日找李昭烟闹，也就是这会儿被哄睡了，否则只怕李昭烟且有的头疼。
原本李昭烟看云懿这样难过，想要将护国寺方丈的话告诉她，只是转念一想，若是可以让他们知晓的话方丈为何还要特意叮嘱，于是只能瞒着。
云霄见李昭烟又有些怔愣，下意识便以为她还在因为苏楚陌的事伤心，更加不敢提他对于苏楚陌这件事情的一些猜想，以免在李昭烟伤口上撒盐。
于是只看着院里的东西问道：“又是宫里送来的？”
“嗯。”
听见云霄的声音，李昭烟回神，掀开托盘上盖着的布，随口应声，“是啊，这几天一直在送，我已经让允公公给皇上传话了，让他不用再送了。”
“皇上也是担心您，毕竟父王——”
话没说完就见李昭烟变了脸色，云霄赶忙住口，没再接着说下去。
却不料李昭烟只是摆了摆手，有些没精神地说：“不妨事，事情确实如此，你也不必在我面前避讳什么，毕竟日子还要往下过，总逃避也不是办法，何况在你们知道之前……我已经逃避了十几天，也该清醒一些了。”
至此，云霄才知道原来李昭烟早就知道苏楚陌出事的事情，只是一个人扛了十几天，要不是后来谣言压不住，她甚至根本没打算说出来。
“娘，我们再让人去找，父王手底下那么多人，大不了就让他们都去，总能将父王找回来的。”只是回来的是活人还是尸体可就说不好了。
知道云霄全然信了外面的话，现在说这些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李昭烟强笑着说：“哪里能这样，日子还过不过了，我已经让人往郦国去，算算日子，没多久就能到了，咱们再等等消息吧。”
云霄点头，这种情形下一家人说什么都好像不那么妥当，除了互相安慰，大抵没有更好的相处模式。
燕王府笼罩着一层阴云，皇帝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今日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实在需要一个完完全全站在他这边，不是因为什么权衡利弊，只是认同他的人。
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苏云霄，苏楚陌的儿子，年纪轻轻却是皇帝叔叔辈的，先皇亲封的王爷，与皇帝是好友。
偏这么合适的一个人，现在因为府中的事情正焦头烂额，皇帝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往云霄肩上加担子。
皇帝不说，燕王府里李昭烟和云霄都顾不上去考虑别的，一来二去，皇帝这边儿就被人钻了空子。
先是宫里的太监忽然发疯，险些伤着皇帝，转头一回寝宫就遇上了衣衫半褪想勾-引他的宫女，娇滴滴一个小姑娘，五官是还未张开的青涩。
“谁让你来的？”
宫里不可能有这么没规矩的人，皇帝在这事情上还是清楚的，不说燕王不可能让这种人在他身边留下隐患，就是管着宫里事宜的许氏也不可能留着这种没规矩的人。
宫女在这之前已经在屋里点了助兴的香料，见皇帝面色不渝也没多害怕，只想着多拖延一些时间，等他开始被香料影响的时候就好了。
见宫女不说话，皇帝面上有些厌恶，不耐烦地唤了允公公进来，“将人送去太后宫里，让她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允公公可不同于皇帝，一进门就闻出屋子里的气味有些诡异，挥手让人将宫女带了出去，自己则落后一步，提醒道：“皇上，这屋子里的香料有问题，奴才这就让人另收拾一间屋子，您今夜还是不要在这儿歇了，让屋子通通风。”
话说的隐晦，可皇帝只是分辨不出来香有问题，还不至于连话也听不懂，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看着处理就好，朕去太后宫中陪她说说话儿。”
意思便是要亲耳听听这宫女怎么说了，允公公被皇帝这样子吓了一跳，自打他跟在皇帝身边儿，几时见过皇帝有这样的神情。
平日即便是因着朝堂上的事情与大臣意见向左，皇帝也多是沉默，随即让大臣退下，至于事情，再议就是。
今儿却是气急了，连小姑娘的脸面也不考虑，无遮无挡地就让人拽去了太后宫里。
这一短路可不断，为了避嫌，许氏没在先前的宫殿住，迁到了几乎和乾清宫隔了大半个皇宫的松鹤楼，地儿清静，有有空置的佛堂，倒很合她的心意。
礼完佛，许氏正准备让碧云伺候着她歇下，忽然听见了外面说话的声音。
许氏喜静，松鹤楼除去几个常来往的太妃和请安的皇帝之外便不会有旁人再来了，何况还是这么晚的时候，于是她抬手制止了碧云取下她发间簪子的动作，打发她出去看看情况。
“娘娘，您赶紧去偏厅吧，奴婢先让他们将人带过去了，说是皇上今儿一回寝宫……”
来人三言两语就将前因后果说明，也表达了皇帝想让许氏帮忙问出宫女是受何人支使，毕竟眼下皇帝的后宫一个人都没有，对外头那些人的吸引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许氏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将主意打到皇帝心上，转念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财帛动人心，权势却是更厉害的东西，谁要是有办法让自己的人得了皇帝青睐，往后在有什么事情可就比别人要方便了。
“走吧，出了这事，便是想留到明儿，这会子也睡不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