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不时有三两马车经过，马匹则要更多一些，马蹄带起尘土，覆盖了周边绿叶。
青城之事暂且告一段落，苏楚陌递了折子之后将一应后续事宜都交到顾青山和瞿敬手上，自己却在用了一顿午饭之后悄悄离开。
“王爷，前面有个镇子，不若就在那里稍作歇息吧，再往前就没什么落脚的地方了。”稍靠后一些的马上，黑色劲装的人试探着问道。
苏楚陌一拽缰绳，减慢了速度，沉吟后道：“也好，那就歇一晚。”
身后几人都放松了些，离开青城之后他们已经在官道上跑了两天，身下的马也是在中途驿站换过一次的，苏楚陌不说累，他们也没人敢叫苦。
如今还是看着已经要到了，不歇的话到殷城正是半夜，也多有不便，才斗胆提了一句。
马蹄骤然扬起又落下，苏楚陌皱眉，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影，面上不悦之色十分明显。
紧跟着便有妇人冲出人群，将孩子一把抱住，战战兢兢地看着苏楚陌，“这位先生，我家孩子不知事，冒犯了您，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小娃娃计较。”
“出门时还是将孩子看好，今日是我看着了，下次可未必有这样的运气，这么小的孩子伤着了可怎么是好？”苏楚陌耐心劝了一句。
他皱眉也并非生气，只是觉得这家的大人实在不负责，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在城门口乱跑，这地方来往的人本就多，若是被出城的人掳了去，恐怕找也找不见了。
妇人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苏楚陌，似是没想到他只是让自己将孩子看紧，而没说别的，半晌才讷讷应声。
在客栈住下，苏楚陌短时间没觉得困，只在窗前站着，手中杯盏顺手搁在窗台，看着外头的灯火。
“笃笃笃——”
略有些仓促的敲门声响起，三声过后才觉失态，来人又放缓了动作，在苏楚陌出声之前重新敲了三下，“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苏楚陌呷了口茶水，掩去眸中的神色，“进来吧。”
来人这才将门推开，疑心隔墙有耳，并没直接开口，而是上前在苏楚陌耳边低语几句。
“可属实？”
“属下已经让人去查探，担心晚些时候您就歇下留情，便先同您说说。”暗卫没敢隐瞒，照实说了，等着苏楚陌的指示。
这事情先前倒是没半点风声，苏楚陌稍一思索便意识到，应当是他们去青城时与送信往京城的人错过了，以至于没能及时拦下。
“先将人拿下，仔细问问之前还有没有过类似的事情。”
事关家人，自然是宁可小题大做也不好留下祸根的，苏楚陌轻易就有了决断。
殷城南郊。
云霄看向走在自己前面的李昭烟，仍有些不愿意承认，磕磕绊绊道：“算了吧，咱们也不是非要验证什么，我听您的话就是了。”
“听我的就是了？”李昭烟闻声回头，少有的对云霄冷了脸，“何必为了宋桥这么委屈自己，倒显得我是恶人了，今日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我一定得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
说着，李昭烟脚下没停，继续往阿七查出来的地方走，对云霄的不满却又积累了几分。
云霄面上的不情愿已经遮掩不住了，耷拉着脸跟在李昭烟身后，期间多次想要开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
夜幕将至，云霄静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一动不动，对面前宋桥慌乱的解释充耳不闻。
倒是李昭烟，看着云霄这样子，揭穿了宋桥的事情没让她心里有多畅快，反倒担心起云霄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两人到时，宋桥正将一封信压在石头底下，这几日城里有了李昭烟的人，向先生担心他们之间的来往会让人发现，已经不让宋桥去见他了，只靠书信来往。
如今那封信就在云霄指尖捏着，可笑的事这上面的字还是他一笔一划教给宋桥的。
“我对你可有半分亏待？”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相识至今的画面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让云霄嗓音微哑，只说出一句质问。
宋桥方才的解释却说不出第二遍，一味摇头，没了言语。
“罢了，眼下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城吧。”李昭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站出来打了圆场。
非是对宋桥没了责怪，李昭烟只是不想委屈了自己，虽说快要立夏，可傍晚的风还是有凉气的，她出门时又没带衣裳，恐受了风会头疼。
后头翠月和阿七远远儿跟着，看这样子是要走了，两个人三两步走到跟前，翠月手上搭了件薄披风，给李昭烟披在身上。
有人开了口，对云霄和宋桥来说都是台阶儿，两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各自沉默地跟上李昭烟。
不遇集时的夜里，街道上是没什么人的，只有些酒楼客栈亮着灯，便是穿过这样的大街小巷，一行人回到巡抚府。
主人家不在，下人自没有歇下的，此刻见最前面的李昭烟面色不渝，门口的人连哈欠都吓了回去，低眉顺眼将人让了回去。
温热的茶水一摆到面前，云霄才像是活了过来，这一路上他也想了许多，本来就不是蠢人，许多事情只是当时不愿意想，并不是就想不明白了，如今心里明镜一般，再看宋桥时便连解释也不想要了。
宋桥着急了一路，如今脚下停住，身边也没了风，急急忙忙就要开口，对上李昭烟的目光之后不得已噤声。
“宋姑娘，这前前后后的时候我也知道一些，说实话，我过来之前是同王爷在另一处处理事务，正是因着知道了你对霄儿的纠缠，才赶了过来，辩解的话不必说了，直接交代你背后的人吧。”
李昭烟这话一出，宋桥刚才想好的借口都没了用处，嘴唇几次开合也没能顺利发出声音，勉强说道：“王妃误会了，只是我自己想攀附权贵，哪里有什么别人。”
“我既然问了，就是心中有数，你自己说了也就罢了，非要我使些手段么？”李昭烟懒得跟她耗，直接将话摆在了明面上。
宋桥知道李昭烟不是在吓唬自己，若是自己不说……
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宋桥前所未有的后悔了起来，细数相识之后与云霄的相处，要是她并非别有用心，李昭烟便是要做什么，只怕也要顾及云霄——
不，如果她不是别有用心，李昭烟根本不可能容不下她。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宋桥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糊涂，随即又心存侥幸地开口，“要是我供出幕后主使，王妃可否网开一面？”
她这还不如一口咬死背后没人，云霄对宋桥的好感本就一落千丈，如今更是彻底没了回转的余地。
李昭烟就连骗一骗宋桥都不肯，直言道：“不能，这些事情你确实做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你不肯说也没关系，让人去查又不是什么难事。”
话虽如此，宋桥还是不敢再谈条件，嗫喏着报了个名字，紧接着说：“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那巷子偏僻，你们的人去了也不好找。”
“不必了。”李昭烟没给宋桥卖好的机会，殷城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她又已经有了大致范围，排查下来也就是一顿饭的时间，并不麻烦。
云霄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俨然是全凭李昭烟做主的意思。
再没什么好说的，李昭烟示意翠月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让她将宋桥带了下去。
屋中没了旁人，李昭烟才将视线落到云霄身上，心知他此刻心情不好，也没落井下石的意思，抬手帮他添满了杯中茶水。
“你年纪小瞧，识人不清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记着教训就是了，你父亲不日便到，看他是什么安排吧。”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说的，李昭烟只估摸着青城的事要结束了，索性把事情往苏楚陌身上一推，自己想躲个清闲。
提及苏楚陌，云霄的神情可算有了变化，从方才那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变得紧张起来，“父亲他……”
“刚来时我便同你说了，王爷这几日在忙青城的事，如今算算日子，那边儿也该解决了，想必他也惦记着这边，不会多做耽搁，你这几日还是想想怎么同他说，毕竟他对你向来悉心栽培，又期望颇高，你却在这样的事情上犯了糊涂，只怕要落得好一顿教训了。”
云霄越发不自在起来，李昭烟这话没半点夸大的成分，苏楚陌待他如何，他心知肚明，甚至苏楚陌与李昭烟两人连他的身世也没瞒着，却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并不忽视他，便可见用心了。
本意并不是想给云霄压力的李昭烟见状有些头大，又不知该如何开解他，到底没多说，“先回去吧，今日出城一趟也累着了，早些歇息。”
“您也是，下人想必已经烧好热水了，您洗漱过后也早些歇下，明儿我带您去望月山看看，前两日天气不好，一直没去成，这两日却看见太阳了。”云霄强打起精神说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