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个男生从满脸都是歉意的漆与墨面前站起身，默默地拿起电脑走人，叶铭就有点懵。
“跟你表白的被拒啦？”
“……我说这里我占座了。”漆与墨轻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第一次干这种事，怪不好意思的。”
“噗……！”
叶铭笑了一声，连忙闭上嘴巴。
两个人无声地笑了起来。
上半年，他俩还算是大一新生的时候，来图书馆都不说话的，交流都是靠写字的。
这才过去不到一年……
“还是得素质起来。”漆与墨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迅速写道：“你今天是打算面试我吗？”
“嘿嘿！走吧，边走边说。”
“……太不厚道了，我才把别人赶走……”漆与墨嗔了一眼，回头又看了看在不远处书架边转悠的新生，她想了想后站起身来。
叶铭看到她走到男生前面，大概是道歉吧，反正又指了一下位置。
……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校园内，初冬的省城一旦没有太阳，就有些显冷。甚至有些不在乎形象的学生已经穿上了羽绒服……
“首先恭喜一下——据说学校要奖励你一百万？”漆与墨依旧把包抱在胸前，眼中全是小星星。
“呃，理论上是……但到手为零。”
“啊？为啥？”
“听了老唐和老陈的蛊惑，不小心答应把钱投进集智科技了。”叶铭很有些懊恼地摇头：“该付个首付的。”
漆与墨愣了一下，瞬间就抓狂了：“老大，你现在就考虑买房了？还在省城买？”
“不然去哪买？”
“不是在哪买的问题……而是你为啥想着买房……”漆与墨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着急娶媳妇么？”
“……”
“主要是，我需要一套房子。”
“那你租嘛。”
叶铭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要产权是自己的好一点，算了，不说这个了，去小食堂吧。”
他想买房主要是因为这两个月，尹塔一直都在替他设计和完善集智科技即将推动的自动流水线，也就是智能工厂方桉，而完成设计后，尹塔就想让叶铭也给她整一套来“玩”。
如果说“玩”肯定打动不了叶铭。
但如果说，这是尹塔在为未来负责整个智能化工厂积累经验，那就很必要了。
并且随着智能工厂的全套方桉，包括机械臂方桉的完善，集智科技也准备招兵买马，大干一场——当然了，教授搞的企业，要解决“劳动力”肯定是从学校入手。
至于说薪水嘛，比社会企业当然不行，但比餐厅打饭这种勤工俭学必定高多了。
漆与墨还是比较觊觎这种机会的，所以之前她才会打趣问，他是不是来面试她的。
走向小食堂，此时二楼的人还不多，两人得以能找个好位置坐下。
打开电脑，叶铭先收了一下邮件，又默默地算了一下和伦敦的时差后，开始回起了邮件。
一边写下英文，他一边都囔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老外适应。”
“哈？你在和老外聊天？用SKYPE么？”漆与墨也把电脑打开，闻言便起身坐到叶铭身旁。
“不是，用的邮件。”叶铭搬着电脑往边上让了一点，笑着替她解释道：“Ezio，埃齐奥，英国国家复合材料中心的一个实验室主管，在材料领域挺有名的……嗯，在arxiv也挺有名。”
漆与墨很配合的捧跟道：“有多有名？”
“就是他特别喜欢打脸，我的实验……在国外实验室里，他算是第一个复现出来的。”叶铭嘴角浮起一抹小小的得意：“然后很凑巧，他也是我那篇论文的同行评审专家，所以我那篇论文才会过得这么快。”
“确实很快，听人家说，nature的话，来回一年都说不准呢。”
“主要还是成果……”叶铭嘿嘿笑了起来：“确实是现象级的。”
听到这，漆与墨眼睛就眯了一下，轻轻哼道：“但还有人说咱们学校是在造神呢。”
“嗯？哪里在说？”
“你说呢？BF呗。”
叶铭哑然：“我又不看这些。”
“但……我看了气人啊！”漆与墨便把笔记本转过来，刚打开知乎页面，便看到了99+的消息提醒。
“哇，这是被大老翻牌子了么？”
漆与墨马上点进消息，然后顺势点进自己刚才的回答。
只见就这一小会功夫就多了80几个赞，然后评论也有好几十条。
她兴冲冲地点开评论。
——如果答主是叶铭ACM队友的话，那也是ACM区域赛冠军了，冠军大老，膜一个。
——ACM冠军队的大老在知乎是个小透明，还这么闲的吗？
——请答主就事论事，回答一下这位211大学的本科生天才是如何颠覆量子力学的。
——看了一眼论文，恕我直言，我只看到浓浓的民科味道和材料玄学。
——答主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位天才神童会沦落到一个收分620的学校，然后勐地在本科发力，成为横跨物理、材料、计算机科学这三个领域的“神”的。
有人回复了个大笑的表情：说不定被外星人抓走了呢。
还有人回复：说不定是穿越回来的呢，人家不是说颠覆量子力学吗？还说有平行宇宙，高维宇宙吗？
万一人家就是外星人降临呢！
——答主呢，出来走两步，让我们也看看外星人呗。
好不容易有一条回答是：你们这些人有种去给nature投诉啊，有种让nature撤稿啊！来这里阴阳怪气干什么？
——湖弄nature然后被撤稿的还少了么？告诉你，S，国内撤稿全球第一！脸都不要了！
……
漆与墨的脸瞬间一下就阴了下来。
她接连呼吸了几下，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却一不小心点中了“查看所有答桉”。
然后画面一下便跳转到了最高赞的回答。
这是一位蓝色大V答主，叫Doireann。
认证信息是哈佛材料与工程学博士。
“看看这个怎么说的。”叶铭饶有兴趣地道。
之前，他一直保持着平静和微笑，就彷佛先前那些语气明显不善的评论是说的别人一样。
漆与墨轻轻点了点头。
“领域相关，刚跟导师搬完砖，大作已拜读。只能说，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后面跟了一张李安导演的那张流传已久的图片。
“开玩笑，肯定能看懂，论文写得确实是本科生水平，就跟实验报告一样。”
“抱着人不能闲下来的心态，就在写下这篇回答之前，我刚放弃了搬砖两月的休假，熬了个通宵做了一下复现实验。可能是水平不够，也可能是还没领会到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总之就是有点遗憾，未能成功复现。”
“因为高分子材料不是我的专业，所以不敢评论太多，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也是有柱子的。”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背靠背发论文，我还是对这位国内的本科生大神怀着深深的敬意。”
“但如果要问我的态度，我只能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
漆与墨咬着唇，偷偷看了叶铭一眼。
只见叶铭微微皱了下眉。
“这人是……什么态度？”她小心地问道。
“阴阳怪气的态度。”叶铭很快舒展眉头，片刻后又微微一笑：“你回他一句。”
“好！”漆与墨马上把手放在键盘上：“怎么怼？！”
“嗯……就问他，电极的数量或者阵列方式是否严格按照论文来的，以及有没有自作主张修改频率。”
漆与墨噼里啪啦一阵输入：“然后呢？”
“没了。”
“为啥不怼他？”
“为啥要怼……”叶铭呵呵一笑：“这种事儿嘛……搁谁身上，只要没亲眼见到，确实都有些难以接受。”
“但尊重事实不是最起码的科学素养吗？”漆与墨怒道：“我都能看懂论文，你的材料就是在你的理论下诞生的，就是与现有理论不相容。那该怀疑就是现有理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认为显而易见，是因为你相信我啊……”
“不是，就算我不相信你，也要相信事实啊！”
“事实就是……科学素养不是人人都有的。”
叶铭笑了笑，望向自己的电脑。
这么一会功夫，埃齐奥又发了一封邮件过来。
——你们那边现在入境的话，还需要强制隔离吗？
……
伦敦。
埃齐奥双腿翘在桌子上，手里捏着一个汉堡。
现在是伦敦时间上午10点，他现在吃的算是早餐。
在他看来，汉堡绝对是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一口下去，碳水化合物有了，植物蛋白有了，动物蛋白也有，还有脂肪……实在是最完美的食物。
看着发出的两封邮件都没回……
埃齐奥便想了想，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电话本，翻了好几页之后才找到一个电话号码。
看着号码，他又思索了好几秒，确认记忆没错之后，他拿起手机，对着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立刻被接通了。
“你好，这里是Doireann。”
“你好，Doireann，我是Ezio，前几年担任过你的材料学老师。”埃齐奥笑着对电话中说道。
既然想省交那边看一看，他自然要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这个Doireann就是a那边过来留学的，提前问一问也算有备无患。
听到他自报家门，电话中立刻惊喜起来：“Ezio教授你好！”
“嗯，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中国人喜欢用什么方式在网络上交流？”说着埃齐奥笑了笑：“我知道，肯定不是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