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法殿。
弟子们翘首期盼，静静等候陆凡过来。
其实，早在大半个月前他们就已经接受过一次传法，到目前都还没有完全吃透。
可面对更多、更丰富的【法】，没人能抵挡诱惑，这是人之常情。
很快，陆凡来了，众人早早听见他的脚步声，赶紧绷直身子乖乖站好。
“都坐下吧，一人一个蒲团。”
众人纷纷坐下，就连平常最亲陆凡的袈裟也老老实实卧在他脚边。
理论上的师娘桃夭更是默默站在他身侧，落后大半个身位。
这就是【权威】，一个道观的观主需要有绝对的权威，当他发出声音后，道观里不可以再有第二个声音。
陆凡看了一眼面前。
众人排成一排坐，白霜、空空、敖心、苏婵儿、左梦云。
袈裟不用坐蒲团，直接卧在陆凡脚边。
桃夭也不坐，在陆凡身侧候着他。
眼下这些人都不算他的徒弟，只是授了他的箓拜在五雷观中修行，论关系属于追随者。
桃夭担任【贤内助】这一角色，负责帮陆凡打理内部事务，让他能专心修行或外出历练而不必操心家里。
“观里阴气有点重啊.”陆凡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声。
“今天也算你们正式入门，趁着传法之前的空挡，先简单说说何为修行。”
“有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修行”
此时陆凡像个极为严厉的老师，目光所到之处，下面的小家伙纷纷眼神躲避。
尽管心中有答案和见解，但就是不敢说出来。
正当他准备自己回答时，一个颤颤巍巍的素白小手举起来：“我，我知道。”
是苏婵儿！
“说说。”
得到陆凡首肯后，苏婵儿站起身，有些局促的揪着衣角，口中缓缓说道。
“修行是向内求。”
“不错，很不错的悟性，坐下吧！”
得到夸奖的苏婵儿露出一抹害羞神色，坐下的同时忍不住连连去看陆凡的脸，狐女的本性让她有些发花痴。
啊.观主好俊！这就是姥姥说过的重返先天之相吗
天生的先天让人觉得空灵、神圣、完美。
但重返先天的人比天生先天多了一份沉淀，从红尘中走出的他们，天然带着致命吸引力。
陆凡：“向外探索是学习，学习可以让人变的丰富，却改变不了人性。”
“而修行则是向内探索，你们掌握的法术、神通就是修行的产物。”
“可修行者想要的不仅仅是法术，还有对人性的塑造，以及让自己更加安定。”
“以上这一套就是所谓的性命双修，故此，要做到内外兼修.”
说到这，他顿了顿：“有没有人说说内外兼修”
“我我我！”
有苏婵儿的前车之鉴，空空一蹦老高举手示意。
“说。”
“内外兼修就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气息悠长铜皮铁骨，就是修行的体现。”
说着，空空呼呼哈哈打了一套半生不熟的拳法。
陆凡闭关这几天，几个小家伙在桃夭的介绍下已经互相熟悉，苏婵儿给了‘师兄师姐’很多见面礼，桃夭则是提前传她风后奇门。
这套拳法可以有效活络气血，以及在运劲过程中配合呼吸吐纳让神魂安定下来，以求达到心如止水、外邪难侵的圆满境界。
其实，这已经是【修行】的一种手段，让自己安定下来。
“内，内练一口气”陆凡嘴角微微抽搐。
他有写话本的习惯，一个是记录自己发生过的事情，另一个则是单纯的兴趣爱好，这个爱好可以让他在创作途中触类旁通，生出些许感悟。
然而，写的都知道不能把给亲人看，否则.大型社死现场在招手！
“你这孽畜，是不是偷看我写的话本了！”
“.”
空空一听陆凡呵斥，当即明白自己可能是说错了，但他没理解根本原因，并决定回头仔细钻研老爷写的话本。
这时，他耳旁传来一阵细微的传音。
是苏苏！
猴子眼前一亮，跟着苏婵儿的提示侃侃而谈。
“所谓内外兼修，既向外取和向内求，我们学习探索的同时，也不能忘了感悟自己的【内在】。”
“向内求不是只修内腑，向外求更不是只修筋骨皮，这是一种理念。”
陆凡假装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频频点头，然后冷不丁问了一句：“什么是性命双修，性是什么，命又是什么”
空空：?
“行了行了，赶紧坐下吧。”白霜看不下去，赶紧把猴子拉回蒲团，并接过陆凡的提问。
“天所授为命，物所授为性，但在内外兼修中，向外探索修命，向内探索求性。”
“原理是什么。”陆凡吐出五个字。
“阿这.”
这下白霜也被问住了。
陆凡没有再等，而是冲苏婵儿道：“婵儿说。”
苏婵儿明显一愣，她没防备陆凡会用这么一个亲切的称呼叫自己。
但有一说一，这一声婵儿直接把她心里的那点忐忑不安叫没了。
这丫头看似潇洒自然，实则一直在【装睡】。
说到底还是个小丫头，有那么高的个子没那么成熟的心智。
每天玩玩闹闹，吃些甜美糖果才是她最愿意做的事情。
苏婵儿定了定神，起身缓缓说道：“内外兼修和性命双修并不冲突，天所授乃是先天而生，所以我们要向外探索以求更强，物所授乃是后天影响，所以我们要向内探索以求更真。”
漂亮！
陆凡忍不住在心里叫好一声。
这番话中蕴藏的大道理足以贯穿修行者的一生。
其实修行就是这么回事。
身体是天生的，随着自然生长就会达到极限。
想提升自然要学习，要修炼，这是向外求。
心性则不然，出生就是最纯净和最真，反而随年龄被后天之物影响。
只要人还活着就会不断被外物影响，所以人需要向内感悟，明悟并找回自己的【真】。
任何人不一样，所以求的【真】也不一样。
俗称：明悟各自的【道】，只有先找到自己的【道】，才有机会得道。
能说出这番简介证明苏婵儿天生就适合修道，不论是身体还是性格都纯净无暇，乃是世间罕见的美玉。
一念至此，陆凡暗暗做下决定这小姑娘我要定了，谁也留不住！
这件事，不管是从心还是从利，都符合他的心境。
从心出发，苏婵儿是良才美玉，天赋异禀的好苗子。
从利出发，就算她背后有天大的因果，陆凡也有把握拿下，收获远超付出。
说到底山神之位是一个庇护手段而已，让族群能更安全。
论这个，陆凡自信天底下没有任何地方比得过五雷观安全。
开启大阵后，能看出门道的高手根本不敢下手，看不出门道的也没能力打破大阵。
“婵儿说的很好。”
陆凡并没有着急传她法门，而是转头看向众人。
“之前都有传授伱们相应的雷法，挨个看看修行的怎么样了，白霜先来。”
白霜应声起立，运转心法憋了好半天，终于在手上憋出一道白色的电弧。
短促暗淡，一闪即逝，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眼花。
可这却是实实在在的金雷。
能催发出来就代表初步入门，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
陆凡又张开法目看了看白霜体内，肾脏有浓郁的水雾抟聚，于是便出言提醒。
“这两天把其他修行放一放，专攻相生吐纳，距离点亮水行只差一次感悟。”
“是！”
白霜施了一礼，缓缓后退坐回蒲团。
紧接着是空空。
他没什么好说的，小天才一个，运转心法后，双眼中凝聚出赤红色光芒。
“往这儿打。”
陆凡伸出右手，掌心对着空空。
砰砰——
话音刚落，两道赤红色光束爆射而出。
声如雷，势如电，完全合格的心火雷。
空空虽然有点呆萌贪玩，但他却是最让人放心的弟子，平时偶尔敲打约束就行，完全不用操心他的修行。
陆凡屈指弹出两点金色元炁。
“不错，再传你化字诀、登抄术，好好学好好练，如果能掌握我就着手给你打造一个法器！”
“谢老爷！”空空美的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好在桃夭及时给他一个眼神制止，这才没原地翻跟头，也省的挨陆凡的吵。
紧接着是敖心，她有心结，修行雷法格外拼命。
好在天赋还是不错的，心结或许是最终最大阻碍，但在前期却可以加速修行进度。
不光是修行，任何事都是这样。
敖心开始施展水脏雷，如同陆凡常用的起手式一样，两手缩在袖子里，从中不断留出大量黑色黏液。
天生属阳却能率先催发阴雷，阳极生阴，有前途.陆凡频频点头，并开口讲解。
“阴雷之行，厚重浑浊又奇诡多变，行功时宛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若令其侵入体内，则将被吸骨榨髓，拙心削志。”
“此雷法不比阳雷刚猛无双，但以柔克刚的手段会让修为远超于你的敌人吃尽苦头。”
这就是水脏雷的妙用之处。
五雷中，水脏雷可以抗衡超出自己许多的敌人。
在低阶打高阶的局势中，经常出现低阶进攻根本不破防的场景，但水脏雷不会。
只要不是天差地别，水脏雷的特性总能讨到一丝丝便宜。
水从肾，肾主精，而精又天生带【淫】之能。
其实仔细琢磨就会发现，水脏雷敲骨吸髓、拙心削志的特性，很像是纵欲过度而不自知的表现。
水脏雷攻击敌人就等同于敌人在不断纵欲放纵自己，哪怕修为再高，一旦沉沦欲中，性无从说起，命也一只脚踏入棺材。
这就是【变化之妙】，仅仅是一个肾的变化，就有如此之多的花样。
对于敖心来说，水脏雷更是与她命中有缘，所以她能借此道阳极生阴，日后只需要点亮五行就算完事儿。
只是她还未能明悟自己的命运，又不通推算之术，所以看不透。
她的死劫是水护法引动的，这个人极善在背后布局，是典型的智慧型选手。
敖心不具备龙君那样强横的实力，心智更是玩不过对方。
若是有水脏雷就可以，它具备侵蚀腐化的功能。
算命布局的手段，天然要承受敌人命里的【能力】反噬。
无形的，只看相克之命数。
水护法是死了，但留给敖心的心理阴影还在。
水脏雷可以在【命运层次】帮助敖心摆脱心结，只不过她感觉不到这些。
陆凡：“你也一样，勤修相生吐纳法，其余的法门暂时先不传授，什么时候五行圆满来找我学不传之秘。”
敖心应声点头。
至此，全场只有一个人没有开口过，也没有得到陆凡传法。
左梦云。
她心中稍稍有些忐忑，因为身边的师兄弟都太厉害了。
白霜他们三个自不必多说，早就修出神异。
而苏婵儿这个小姐妹突然【叛变】，这让她有股被抛弃的感觉。
这时，陆凡突然冲她叫了一声：“梦云”
“啊！弟子在。”左梦云赶紧起身回应。
陆凡摆摆手示意她别紧张，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五雷观有不少神通异术，也有不少得自各位高人赠与的高深法门。”
“你有没有琢磨过自己想学什么不知道法没关系，说说你想走什么道路。”
“在性命双修的基础上，或是力能开山，或是撒豆成兵，或是掌御雷霆”
左梦云听的云里雾里，求助似的看向苏婵儿。
在这个节骨眼上后者肯定不敢抬头，只能假装没看见。
这下左梦云没法子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梦云能拜在五雷观已经是绕天之幸，一切全凭观主做主。”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已经点亮木行纯属苏婵儿为她量身定制。
陆凡静静看着左梦云，几息后，一挥手弹出一点金色真炁。
“你属木行，生命力旺盛，吐纳的同时兼带观想内窍，什么时候内景出现第一个观想窍后再来找我。”
桃夭颇有些诧异的看了陆凡一眼。
她掌握五雷观所有法门的核心精要，因为需要时刻把控弟子修行进度，自然知道观想窍代表什么。
——撒豆成兵！
这属于五雷观不传之秘，如果她能入门，那就代表陆凡真的要收下这个弟子！
左梦云接收记忆后，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种传法方式还是有些过于粗暴，她怕是要好好睡上两天消化记忆。
桃夭给白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起身抱着左梦云离开传法殿：“梦云，我先带你回房间休息。”
之后陆凡也没再说话，微微垂着眼眸似乎在思索什么。
五雷观毕竟是个道观，不是关起门顾好门中修行就可以了，还要打开门尽应尽的责任。
空空、白霜、敖心、苏婵儿这些家伙天赋再好，毕竟不是人类。
这不是说人心问题，而是身份问题。
他们不是人族，很难明白人族的世俗和需求。
有些东西人类天生就能领悟，但对于兽类而言，基本就是一辈子的功课。
故此，观里还需要一个代表人族的支柱。
可以不是最拔尖的，但一定要是最忠厚善良的，起到带头作用，竖立正面典型。
以陆凡的性格，他不愿意去将某个弟子的性格改变成想要的样子。
但左梦云出现了。
这正合他的心意，想了想，干脆便传下撒豆成兵的基础篇章。
如果左梦云能在一个月内找出第一个观想窍，证明她确实和撒豆成兵有缘。
撒豆成兵搭配炁源录，行走江湖绝对没问题。
到时候再传一手《掌心雷攻》、《掌心雷御》，足够把门面能撑起来。
其他人都离开传法殿，开始自己的修行，只剩陆凡和苏婵儿。
“听桃夭说你出身青丘一脉苏姓的青丘一脉吗”
“是是青丘一脉，我们这一脉不以姓氏传承，族内的姐妹们开智后，姥姥会向天求姓氏。”
苏婵儿心里头忐忑不安，俯身跪在陆凡跟前行大礼。
尽管穿着宽松的衣袍，这一跪仍旧显露浑圆完美的轮廓，她没有刻意用美色示人的心思，但有些本能和先天条件在这摆着。
说一声绝世尤物没有高抬她。
“起来说话吧。”
陆凡摆摆手：“五雷观不介意门人子弟出身，不过有家族的另当别论，这一点桃夭应该和你说过。”
她没有起身，仍旧伏在陆凡身前。
桃夭叮嘱过她不要轻易说自己的诉求，五雷观不是交易市场，陆凡不可能以条件去交换某个人的去留。
“你天赋很好，仅凭些许道藏就能改良我传下的法门，这样的天赋不论加入到哪一方势力都会受到欢迎，而且能换来更多好处。”
“但加入我五雷观要接受烧渡之火.”
“婵儿甘愿侍奉老爷左右。”
陆凡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他知道苏婵儿心中还有执念。
烧渡之法并非想象中那般万能。
五小只被烧渡是因为有缘分在身，本质上是陆凡明辨和得到的【五气】。
如果没有足够缘分，强行烧渡的下场只会让对方肉身焚毁，留纯净灵魂成为护法灵。
苏婵儿抬起头，那双天然媚态的大眼睛里充满坚定。
“我，我想跟着老爷，侍奉好老爷，这样我就很满足啦。”
她性格天真烂漫不假，但很早就明白狐女的命运。
有些人不认命的方式是【胡来】，美其名曰：反抗命运，实则做着放纵内心之事。
杀人越货，修邪法，采补他人。
而有些人不认命的方式是【找靠山】，既然狐女的命运一早就被注定，那就找一个真正的天命之人依靠。
在苏婵儿的血脉记忆中，有不少精彩艳艳的狐族前辈修成正果。
可在他们之后，狐族的命运并没有被改变，反而因为孕育出这么一位大能耗尽族中气运。
原因也很简单——族群。
兽类和人族到底还是不一样，人族刚出生很孱弱，但随着年龄增长，不需要做什么便可以拥有基础智慧。
有人族本身的原因，也有社会结构的原因。
哪怕是乡野不识字的老农，在社会体系的熏陶下也有很多基础常识。
而人族的另一个优势才是兽类可望而不可及的。
读书人！每个城镇都有读书人，且最少有一到两个愿意教学生的先生。
就这么说吧，读书人那些各家各派的思想学说，随便拿出一个在狐族内部贯彻，都足以改变这个族群的命运。
若是能保证族群后辈各个都有灵智，再搭配思想学说的贯彻，很快就能形成一个新的社会体系。
而这样珍贵的思想学说在人族内部太多了，竟然要为了能贯彻下去而互相打架！
乞丐能天天吃饱粗粮馒头已经是谢天谢地，富人那边，他们的食物竟然会自己进化，然后互相竞争，就为了能被端上饭桌。
乞丐就是兽族，富人就是人族。
这是整体，并不指某个人。
良久的沉默后，陆凡坐在蒲团上，轻轻挥手示意苏婵儿起来，不需要一直行大礼跪着，道：“起来和我讲讲你的出身吧。”
她应了一声，起身，很是乖巧趴在陆凡腿上，缓缓讲述自己的故事。
与此同时，陆凡眉心神目张开。
被神秘金光照射，饶是她有前朝护国神器碎片也无济于事，昏睡过去的同时现出真身。
一只卖相极佳的白狐。
而陆凡本人也看到很多信息，并不仅仅有苏婵儿的尘缘往事，还有她的族群。
“缘份来了.”
苏婵儿所在的族群太弱小了，之前孕育出很多个优秀前辈，但最终他们都弃族群而去。
一句话撂下——没开启灵智我怎么管
研究如何给族群集体开智要耗费数代人心血，这些前辈不可能消耗自己宝贵的精力干这些。
唯一有作为的是某一代狐女。
她曾和一位正一教的弟子有些俗缘，期间了解到正一教有一种特殊的传承制度。
天师度！
没有实体，以神秘的手段传承，上一代飞升后，下一代天师可以继承里面的力量。
一步登天，至少在战斗力方面保证了天师的超然地位。
后来那位正一弟子阳寿结束，听从教内安排去地府做了一个七品文官，任期满后，可凭借功绩与正一教再续前缘。
狐女也重获自由身，返回青丘苦心钻研，最终模仿天师度的理念创造了一个半成品。
临死前凝聚一身血脉精华注入容器，下一代狐女可以接受传承。
代价是自己没有下辈子了，且传承途中会有很多损耗。
但总好过啥都没有。
按理说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手段，可饶是如此，中间也出现过断层。
人活着的时候都不相信下辈子，临死前没得选了，都会不约而同把希望寄托在下辈子。
————万一我下辈子能找回这辈子的记忆，重活一世呢
导致断层的那位狐女也是这么想的，她有没有找回记忆不知道，但族群却因她损失太多。
孕育一个狐女，代价是消耗族群几百年的气运。
如果不能反哺族群，那就等于在族群身上割了一大块肉跑路。
之后，苏婵儿的太姥姥一咬牙一狠心，强行改变血脉精华的传承方式，变成固定的血脉传承。
族长一脉要保证获得传承的族人一定会反哺族群，不能再出现携款跑路的情况。
原本是谁血脉最纯净谁能继承精华，人人都有机会，尽管渺茫。
这下直接成了家传的，自然引起族人不满。
最后族群四分五裂，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留下。
也不是自愿留下，而是离开的那批根本看不上她们。
就这样一直到苏婵儿的姥姥出世，她预感这样下去吃枣药丸，便狠心跟着大靖参与造反。
对，就是造反。
跟着太祖打天下，成也危险，败也危险。
不过这位姥姥长袖善舞心思通透，在分配战利品时她没提要求，选择默默离开。
原本是可以谋划一个世袭罔替的山神之位的。
盖因她有窥探天机的本领，明白大靖初代皇帝会以国运镇压超凡，届时凡间正神不受香火供奉，只有天上的正神和祖宗神才有资格接受供奉。
这可不行，前期没有香火供奉的山神之位她不敢要，起不到庇护族群的作用。
不过她走的时候，悄悄带走大奉镇国神器代表【智慧】的碎片。
这碎片算是一个身份证，以血脉传承的方式继承该物件后可以获得一次龙气洗礼，悟性大增，同时自带遮掩自身本体功效。
这也是姥姥的高明之处，她期望从根源上改变族群。
可惜龙气这东西天生自私霸道，只给两代人洗礼，之后就要效忠皇朝才行。
后来姥姥察觉到六天故气开始泛滥，明白马上就要开启人间供奉，便开始着手让女儿入宫，准备谋划山神之位。
奈何苏婵儿她娘实在不争气，为了一个读书人舍弃内丹，最后也没能救得情郎。
双双殒命，留下腹中胎儿幸存。
姥姥去晚一步，只能破开女儿的肚子，救下侥幸存活的苏婵儿。
之后她按照惯例求天赐姓，结果得了个【苏】姓。
但凡有点传承知识的人都知道，狐狸姓什么都行，偏偏不能姓苏。
就像白莲搭配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搭配【圣母】。
姓苏的狐女天然被龙气所排斥，好在永兴帝还算有节操，念及旧情没对苏婵儿挥刀，只是把她撵到五雷观。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金光散去，苏婵儿也从狐狸重新转变成童颜巨的尤物。
她一脸懵懂揉了揉眼：“啊呀，老爷，婵儿睡着了。”
神态娇憨可爱，搭配她那尤物身材，看得人心里忍不住冒火。
“没事，以后多注意休息。”
陆凡笑着捏了捏她嫩滑的小脸蛋。
苏婵儿脸上瞬间腾起两朵红晕，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好像会说话。
“老爷”她有些害羞，内心有些冲动，但不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纯真到极致的小家伙，偏偏天生媚骨，就是柳下惠来了也把持不住。
然而陆凡有平衡之力，只有他本人心动，情才会动。
此时苏婵儿还不足以让他动情，唯一触动内心的是【出生经历】。
两人有些许相似之处，那就是都曾在母亲肚子里侥幸存活，最后被刨出来。
这种母亲已死，胎儿未死的情况，能活下来真的是老天爷赏脸。
有缘再加上内心被触动，陆凡当下也不再犹豫，拍拍苏婵儿的后背让她起身。
“撤掉那碎片显露本体吧。”
“嗯。”
苏婵儿心头明悟，强忍着羞耻扔掉护国神器，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的铁器碎片。
她羞耻是因为显露本体，在她【人性】的世界观中，显露本体等同赤身裸体。
随着护国神器碎片离体，苏婵儿消失不见，化作一条蜷缩在地上的白狐。
她‘嘤嘤嘤’叫了两声，好似在撒娇，同时也表达自己羞耻的内心。
见状，陆凡有些哭笑不得：“你确实不适合当狐狸，还是当个人吧。”
兽族从不以赤身裸体羞耻，生来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哪像苏婵儿这般，竟然会因本体没穿衣服而害羞。
旋即，陆凡准备烧渡苏婵儿。
这次不需要从外发动烧渡之火，直接通过云篆天书施为就好。
意念一动，一股可以焚烧一切因果的神火在苏婵儿灵魂深处燃起。
不可避免的，她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老，老爷，疼！”
陆凡没说话，意念持续，并且火力全开。
这下，苏婵儿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摊在地上微微抽搐身子。
“只有烧渡才能让你享受我的气运庇护。”
“但如果你放不下，那就只能舍弃毁肉身，你就再也当不成人，以白狐灵体形态成为我的护法灵。”
不是烧渡可以帮助人放下，而是他们放下后，才能在烧渡神火中保留肉身。
神火最重要的功效也不是赋予对方神异，而是烧光他们的因果！
哪怕有泼天的罪孽业力，只要愿意归顺陆凡，他都可以用神火烧去因果，但那种是没有肉身的。
当年王灵官先是被萨祖以飞火符打的只剩阴神，命数所致，有机会上天去告御状，之后一直以阴神之躯跟着萨祖。
再后来拜入萨祖门下同样也没肉身，用道教神术加护神魂，算是念了咒才有实体。
直至萨祖飞升上天后，那些被他烧渡过的护法神也跟着一起上天，领了神职，凝聚神躯。
截至目前，被陆凡烧渡过的人都是放下尘缘往事，所以才保留了肉身。
空空只剩和白莲教的仇恨，恰好陆凡也跟白莲教有仇，故此能行。
白霜很早就明悟一切，自然也行。
黄十三、敖心、袈裟更别提了，这三位就是从死劫中被陆凡救下的。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尘缘往事可言。
反观桃夭是最难放下那一个，上千年都没想开，最后还是萨祖下凡点化她。
要不是为了让陆凡积攒自己班底，萨祖根本不会搭理她。
蟠桃根所化的精灵又如何，老爷子手头啥好东西没有。
家里大人给的好是好，但总有股【被盯着】的感觉，不美
还是自己的班底好，慢慢培养起来，做为一个小家庭的大家长，陆凡也有了责任感和成就感。
此时，烧渡之火已经从苏婵儿内景泄漏，开始灼烧肉身。
然而灵魂还未烧渡成功，这说明她还没真正放下。
陆凡并不着急，优哉游哉，看不出一丝担忧。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强扭的瓜不甜。
倒是在门外候着的桃夭察觉到，心里暗暗有些焦急。
苏婵儿是个好姑娘，她一定会成为陆凡的助力，如果就这么失去肉身太亏了。
一念至此，她咬牙探进去身子：“婵儿.”
瞪——
陆凡抬了抬眼皮子。
后者顿时不敢说话了，咬着嘴唇，用哀求的目光看他：“老爷”
有些事是需要引导的，也可以称作点醒。
桃夭本人就是被萨祖点醒，这才下定决心【找回内心】。
“没事，她能行。”
陆凡挥手打出一道镇字诀，堵住桃夭的嘴不让她说话。
在神目中，他可以清晰感知到苏婵儿这一脉的执念有多强烈。
生存！
不求血脉昌盛，不求族人实力通天，仅仅只是生存下去。
越是简单的渴望越执着。
一代代族人的执念都背负在血脉中，以血脉相承的方式传递下去。
获得力量和好处的同时，也被这执念枷锁束缚。
如果苏婵儿不能自己打破这枷锁，那她还是当个护法灵的好。
陆凡依旧会念及香火情分，想办法给她的族人找一片栖息地。
五雷山看起来就很不错，虽然资源枯竭，但这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不能用法术让一座山活过来，但他可以用别的手段。
开山辟路，差人搬运各种肥料滋养土地。
没有足够的土壤就运土填山。
有了栖息地还需要庇护，否则的话，狐女随便魅惑一群有钱的财主不就行了。
力量不是最终依靠，坚挺的靠山才是。
白鹤大圣很强，妖族牛大圣很猛，可他们终究比不过一整个道教的势力。
这群妖族大圣本身就和道教站在对立面，寻求他们的庇护等同于和道教站在对立面。
反之，加入道教却不代表和他们为敌！
这就是正统的优势所在。
以上这些陆凡都能做到，苏婵儿也明白，只是心里放不下。
执念就是这么可怕，就是这么无解。
它没法条件，不是说解决问题就算化解执念，那根本不是放下！
在解决问题之前放下，那才是化解执念。
不解决问题放不下执念，放下执念就要做好放弃解决问题的准备。
同时，这一切还都建立在【在乎】上，只有在乎才能形成执念，若是不在乎压根也形不成执念。
这种无解的难题，别说苏婵儿，就是修道多年的道士也不见得能放下。
烧渡之火已经烧光苏婵儿的皮毛，开始逐步焚烧她的肉身。
等到入骨后，就算陆凡想收手也不可能了。
这时，苏婵儿拼尽全身力气睁开那双狐狸眼，看到坐在蒲团上的陆凡，又看到站在他身侧的桃夭。
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发现声带已经被烧坏，无法发出声音。
“我我要死了吗”
弥留之际，她的意识回到和姥姥最后一次对话。
姥姥说，先留在皇宫吧，机会肯定比在外面多。
当时她不明白这背后的含义，只当是姥姥也觉得束手无策，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回想起来，以姥姥的心智怎么会出现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
“原来姥姥她”
她根本不想让苏婵儿背负这些，只是碍于血脉传承不得不背负。
自从苏婵儿得到【苏】这个姓氏后，姥姥就已经明白一切的缘由。
苏婵儿要进宫当妃子，偏偏得了个苏姓。
这本身就是天意，是在暗示她不可以走这条路。
如果执意要违逆天意，下场无非是两个。
一，身死道消。
二，深受皇帝宠爱，最终大靖王朝重蹈上界商朝的覆辙。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靖若是灭亡，那苏婵儿所在的族群岂会有好结果
改换江河日月后，大靖敕封山神之位还能是正统吗
这一刻，苏婵儿终于想透一切，思维落在敖心身上。
敖心曾经拥有过的就是她最想要的。
可她那样善良的河神竟然也遭受如此苦难，最后还是陆凡出手才得以存活。
苏婵儿的目光再度落在陆凡身上，霎时间明白了很多。
区区山神根本靠不住，还得是道爷靠谱！
“她想通了。”陆凡轻声说了一句，实则内心也是长舒一口气。
不是非要逼着苏婵儿和族群扯清干系，老死不相往来。
放下不代表漠不关心，而是不能为了族群而活。
烧渡之法是萨祖给陆凡准备的【班底培养法】，经过烧渡的存在，不论修为如何，将来一定能跟着他飞升上界。
众所周知，肉体凡胎重如泰山。
烧渡之法本质上还是以渡化护法灵为核心，若是想留下肉身也可，就是要求很高。
从修道的层次上来说，心有执念根本不可能真正入道。
苏婵儿就这么带着执念，将来陆凡飞升时非但不会跟着走，反而会牵绊他。
萨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如果放不下执念，下场就是被焚毁肉身，以【灵】的方式追随陆凡。
此时，烧渡之火烘然雄起，彻底将苏婵儿吞没。
陆凡和桃夭没有担心，这是必然现象。
现在只需要等，等到彻底化为人形的苏婵儿从火焰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