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歌得知这个消息，内心是有点恍惚的。
虽然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望着师父骤然沉重的身影，冬雷更显局促。
“师父，君兮师姐她不是要故意违背你的禁令的。”
在时空站，本身就不允许弟子们和凡人在一起。
当然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有些人动了点私情，但只要不违背时空站的规矩，那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责。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这事情就过去了。
可时空站帝元老裴歌大神的门下，却有明文禁令。
——凡我门下弟子，但凡私恋凡人、不听劝阻，便逐出师门！
“中止她的任务，带她回来。如果她愿意就此放手，与那凡人划清界限，为师可以当作这事没发生过。”
裴歌可以理解。
时空站的这帮新弟子们，历练不够、心性不定。
喜欢上凡人，那也是难以避免的。
关键是要能动心忍性，坚固本心。该挥剑断情时，就不要再流连。
冬雷却没有动。
“她，不肯回来？”裴歌明白他的意思了。
“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劝君兮师姐的，她现在只是被那个凡人迷住了……”
“跟凡人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她自己修行不够！”
也怪他，总以为他们这几个能独当一面了，应该不用让他这个师父太操心了。
哪里知道，哎！
“冬雷，你去告诉你师姐。为师也不想做个棒打鸳鸯的坏师父，如果实在喜欢那个凡人，就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师父？”
“退去仙身、剥除仙力，离开时空站，成为个凡人，再去与那人厮守去吧！而我，也当从未收过她这个徒弟。”
“师父！”
冬雷吓得跪下。
“师父，师姐错了，我一定带她回来向您赔罪，还请您再给师姐一个机会——”
裴歌不为所动。
坐在那里，冷漠的脸上带着隐晦的不舍和痛心。
可神情坚决，不容置疑。
冬雷早就知道，师父这人平时没什么架子，对他们也都很宽容很照顾。
可唯独一点，不能犯禁令。
如果他们这些人敢于仗着自己的身份和仙力在凡间胡作非为，被师父知道了定不轻饶。
就连师父自己，也时时刻刻谨守分寸，不会跨越那条线。
有气可以小小出口气。
可如果超越这个限度，去放纵自己的戾气，那就容易滋生魔障！
而且既然在人间，那就要遵守人间的法度律令。
还有一点，就是他的弟子不能与凡人相恋。
对于这点，其实包括冬雷在内，也都不是能够特别理解。
“冬雷，会不会觉得为师很刻板？对你们也过于苛刻？”
“没有，师父！虽然师父有些事情徒儿也不是很能明白，可徒儿知道，师父这样做一定有您的道理。徒儿也不需要明白师父每一样意图，只需要知道师父不让我们触碰的，就坚决不去碰！”
冬雷目光坚定，拳头紧握。
本来还有点体谅师姐。
看在同门情谊上想为她说话。
可现在，看到师父这么难过失望，冬雷对师姐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师姐不该让师父难过的！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坚持不允许你们与凡人相恋？”裴歌问他。
“我们是时空站的弟子，每人都肩负着自己的任务和职责。只顾着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没有心思去履行好自己的使命了。”
“还有呢？”
冬雷继续想。
“一旦爱上一个人，心就难免偏颇。而我们拥有凡人所没有的力量，有了爱，就会有贪恋。有了力量，就会痴妄。”
“自古已经有太多的仙人，不只是想和凡人在一起，甚至希望凡人生生世世陪着自己。有一些不惜走入歧途，助凡人长生，私自篡改别人命运。”
“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没有说到根本上。”裴歌开口。
“请师父赐教。”
“我们因何而存在？”裴歌却问他。
“我们……”冬雷明明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理论知识，此刻面对自己师父这郑重一问，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凡人们寻求着希望，真切渴盼着好人有好报，他们虔诚供奉，时空站才应运而生。”
裴歌却是给出了一个冬雷从未听过的答案。
“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拥有凡人所无法具备的长寿、力量，是人们希望能得到我们的庇护。让我们来彰显现实中可能无法讨回的公道、无法改变的悲剧命运——”
而被时空站选择的，无不是积善积德、心思光明之人。
“换一句话说，他们不是白白供奉着我们。需要我们去为他们做事，而不是享受着凡人虔诚的拥护与供养，只顾着自己贪欢享乐！”
如今有很多时空站的人都搞错了因果关系。
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是人类需要他们。
殊不知，他们也是因为这些人类而存在。
“还有！”
裴歌面沉如霜。
“身为时空站中人，需要为众生服务，而不是服务某一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仙人跟一个凡人在一起，生下了他们的孩子，后面又会发生什么？”
这一点，冬雷当真没有想过。
但他极为聪慧，很快就意识到了。
按理来说，能成为仙人，那肯定是需要非同一般的资质，数十万人里可能都只会出现一个。
单是拥有资质还不够，还需要艰苦修行，才能修成正果。
而那些没有资质的，需要付出别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努力，一点点修成大道。
可如果仙人跟凡人生了孩子呢？
这个小孩，与生俱来就拥有仙人遗留的力量，还有别人所无法匹敌的后台和机遇。
他可以轻易的就得到别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本来能成仙的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能力。
而这些人，靠着单纯的血统就能碾压无数、在漫漫修仙路上艰难跋涉的修行者们。
当这样的人一多。
资源就会掌握在这一部分人手里，规则也将由他们制订。
那那些苦修的、真正向往着成神成仙的，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吗？
“你师姐坚持喜欢那个凡人，我不管，也不逼着他们分开！但我不允许她一边享受着人们的供奉，却一心贪恋红尘。”
最后，裴歌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想要和那人在一起，可以，那就干脆去做一名凡人，经历普通人的生老病死，以后都别想着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