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他在等你。”
程姎到达医院的时候，远远看见夜非白已经在徐开盛门口等着了。来了应该有一会儿了，正和夜南说话。她一路小跑过去，听到脚步声的夜非白转头，见是她，立即终止了话题。
全神贯注得等着她，目不转眼睛的。
“慢点儿，他又不会跑。”夜非白抬手，接住程姎的肩膀，生怕她摔着。
里面隔壁床刚吃药，吐了一地，清洁工拖了三遍才弄干净，这地还没干透，很容易滑跤。
“我是怕你等太久。”
“我也是刚到。”夜非白等她气喘均了，才说正事，“和我们预料得一样。”
他指了指里面的病房。
“我知道了。”程姎心里顿时有了数，同夜非白对视了一眼，一起走了进去。
原本躺在床上发呆的徐开盛看到程姎，立即挣扎着坐起来，无奈身子还没养好，没什么力气，两只手撑在床上立得笔直，坐起来也够呛，还是旁边的护工——保安队长帮了把手才成功。
他靠在床头，护工很贴心，把他背后的枕头立起来给他垫着，让他尽量坐着舒服些。
“程小姐来了。”徐开盛说话，声音哑得难听，就像干涸的树叶刮在水泥地上，沙沙的。他半弯着腰，要去拿床底下的凳子请程姎坐。
可他刚刚连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费劲，单手又怎么拿得动那条少说也有五六斤重的实方凳，自是保安队长替他效劳了。
“谢谢。”徐开盛觉得这个男护工尽职尽责不说，还特别贴心有眼力见，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只需一个小小动作，对方就能马上领悟。
医院有这样的护工，还有秦大夫那么好的医生，是医院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
因为这么好的人，都叫他给遇上了。
这两日，要不是这个护工听他说烦心事，替他排忧解难，给他分析利弊，他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说不好，就一条道走到黑了。
保安队长也是个不擅言辞的人，收了谢，点个头，就退到一边了。
“听说你找我。”程姎上前一步，在凳子上坐下。
徐开盛眨了眼睛，苍白的脸，看起来还很虚弱：“程小姐，不，程老板，我想先跟你承认个错误。”
程姎没吭声，因为她知道这个错误是什么，只是有些意外，徐开盛一开口竟是先反省，而不是谈条件。
在她看来，徐开盛要是以中毒背后的内幕跟她换取男孩的前途，这桩买卖会做得更容易。
果然，还是老实人，不会什么心眼儿子。
“我这次中毒，说实话，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徐开盛一口就直入主题，两只手放在胸前不停地颤抖，看得出他很紧张，因为一旦承认，他可能要坐牢，说不害怕怎么可能。
但害怕他也要克服，比起儿子的前途，坐牢又算得了什么。
“她给了我一百万，让我喝了有毒的水，然后诬告你们程氏。”
夜非白眉心动了下，一百万，正好是徐开盛帐户上前几日无缘无故多出的那笔巨款。
倒是对上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后的夜南。
夜南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把徐开盛的“证词”全部录下。
“她是谁？谁让你诬告的？”程姎问，身子向前倾了几寸。
徐开盛说话还有些喘，手压在胸口，歇了两下才接着道：“我也没见过她，不过我能听得出她的声音。”
也就是说，将来程姎这边要是找到这个人，他能认出她的声音来。
夜非白眉心蹙了蹙，想起他手机里有林言知以前发来的语音信息，立即调出来给徐开盛确认。
“是这个吗？”他声音清冷，就如外面的冻地三尺的冰雪，徐开盛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他还是凑近耳朵仔细听了下。
片刻后，他睁大眼睛点头：“是，就是她！”
“谁啊？”程姎探起身子去看，夜非白已经把手机收回去了，他脸色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程姎忍不住好奇，“到底是谁啊？”
“以后再告诉你。”夜非白卖了个关子。
现在确实不是跟她说这个的时候，徐开盛的条件还没提呢！
程姎默了一默，随后转头继续看向徐开盛。
“我一来你就跟我承认错误，想必是有所求吧。”
“确实。”徐开盛一脸难为情，他说话素来不会绕弯子，哪怕再难以启齿，也不懂得委婉，都是直来直去，最多也就是暂停一下，想想怎么把话说全，“我儿子昨天做了体检了，医生说，智力方面虽然有欠缺，但要是找个好的学校，好的老师加以辅导，不说将来能有大出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在那个偏僻的果园里当一辈子傻子。”
“程小姐，我知道我没资格跟你提这些，但我媳妇说了，你是个好人。”
他不敢看程姎，又不得不看，那双怯懦的眼睛，有希翼，也有担心。
毕竟自己诬陷她在先，现在又来求她帮忙，怎么听怎么没道理。
程姎配合着酿酿了下自己的情绪，缓缓说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你有那一百万，完全可以为你儿子找好学校好老师了，根本不必求我。”
徐开盛苦笑：“我们大字不识一个，虽说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可是穷啊，没人脉也没关系，上哪儿找好学校好老师，说句不怕让程老板笑话的话，就算有座顶级的学校和名师站在我们夫妻二人面前，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好的啊！”
“那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好学校，好老师？”程姎顺着他话往下问。
徐开盛小心翼翼地道：“可以吗？当然，我不会让程老板白白为我做这些，我可以为程老板出庭作证，洗刷冤屈，还您清白。”
“那我要是不愿意呢，你就不站出来为我洗刷冤屈了么？”
“也是要的，总归是我做错在先，程老板帮不帮忙，我都打算这么做的，就当是报答您之前救我儿子一命的恩情，还有您订了我们家的水果，您帮我帮得实在太多了……”
有这个觉悟，说明他还没有被那一百万给熏了头。
程姎满意道：“行，我知道了。”
徐开盛诧异地抬起头，不懂程姎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姎笑了笑：“学校我帮你找，老师我也帮你请，但请你记住你刚才说白话，要是你反悔……”
“不反不反，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