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云记烧鹅的时候，程皓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站在路边的垃圾桶旁边抽烟，看到我过来，忙掐掉烟头，并挥手驱赶了一下烟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我看着他，想到林珊妮对他的欺骗，有些于心不忍。
他愣了愣，解释道：“不记得了，压力大的时候？心烦的时候？或者是……”
他伸指点了点额头，自嘲一般：“怎么又开始关心我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在意我的死活了。”
我一时语塞地看着他，他望着我的样子，透着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奈和悲从中来的委屈。
我和他，相识于少年时。整个青春都紧紧联系在一起。他的喜怒哀乐，曾经那么熟悉，都逃不过我关注着他的这双眼睛。
那时候，真的是他一皱眉我就心痛，都没空理会自己的感受。
我看着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他，似有满腹的委屈和无可奈何。
我懂他所有的心潮暗涌，却无法再向前一步。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忽然撇过脸去，我看见他的眼泪扑簌落下，晶莹地挂在睫毛上。
他转过身去垂着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法自抑。
良久，他才稍许平复了情绪。
“小班长，我们……回不去了是不是？”
他喑哑的声音传来，敲击着我的耳膜。怎么回去啊，时光之轮轰隆隆地滚了那么远，当初那么坚定放开的手，怎么也会后悔吗？
我苦笑。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真是，造化弄人。
“当年，你一定也动摇过。才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所以，不必把自己想象得很无辜。”我硬着声说，试图为他找回几分理智。
他转过来看着我：“并不是的。当年，我并不知道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我喝了有那种药的酒，失去了理智，她拍了视频，逼迫我。如果不跟你分手，她就把视频拿给你看……”
程皓说着收拾了自己的眼泪：“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我想的是若干年之后，我如果能抽身我就去请求你的原谅。但是我没想到，她会怀孕……我更没想到的是，你会和林慕琛在一起。”
当年事，已经很清晰。只是，程皓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林珊妮怀孕是真的，但并不是跟他怀的。
“她怀孕了，那你们的孩子呢？”我故意问。
“在一次争执里，我失手推了一下她。她摔下了楼梯，孩子没了。”程皓说着，似是特别烦躁，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塞进嘴里，刚想点火，看到我在眼前，又把烟拿了下来，塞回了烟盒。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林珊妮可真是个人才，她是懂得拿捏程皓的。吃准了他心软。一次又一次，让他对她充满负罪感。
那个孩子应该是她本来就不想要，却非要借程皓的手，让程皓自觉一辈子都亏欠她。
我看着程皓如今破碎又脆弱的样子，如果他知道，那个孩子压根不是他的。会不会疯？
“和妹夫在聊什么，聊得这么投入？”
林慕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瞬间如触电般僵直了身体。
“我想着要给我亲爱的老婆带一份她爱吃的云记烧鹅，才没有错过这一场泪如雨下的好戏。”
林慕琛话里话外都是讥讽，眼神里的寒气顺着视线落在我的脸上。
我还挂着来不及擦干的眼泪。一时不知道该找什么说辞。
“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话挺多！”
“……”
“堂嫂想来买云记烧鹅，但是没车，我就带她出来买了。”程皓镇定地说。
“哦？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林慕琛看着我，似是而非的样子。
我看着他，忽然很烦。这样阴阳怪气干什么？他从头到尾就不相信我，他都能相信我们的孩子是别人的，我说破天了管用？
“我想回家！”
我看着林慕琛，并不再解释任何。
林慕琛看着我不说话。
我脾气一上来，直接走过去拉开程皓的车门，坐了上去。
“堂妹夫！你还不来开车送我回家！”
程皓看看我，犹豫着看了林慕琛一眼。
“你看他干嘛？我是跟你出来的，你得负责把我送回去！”我故意很大声。
程皓只得过来开门上车。
车子刚发动，我这边的车门就被人大力拉开。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慕琛好大的力气拽出了车。我吃痛得刚想骂人，他探身一把抱起了我。
“有老公在就不劳烦妹夫，你懂不懂事！”
我生气地瞪他：“我们只有在林庄是夫妻，出了那个门便不是！”
林慕琛愣住了，凝目看我。受伤的目光让我蜷缩了一下，这下我是彻底把他惹火了！
他把我丢到了他的迈巴赫上，是的，是丢。然后黑着脸坐到了副驾上。
他跟我在一起一直是坐后面的。这次居然坐了副驾驶位。
“少爷，你要不还是坐后面去？”刘叔好像有些担心林慕琛。
“没事，开车。”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林慕琛那么大火气。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林晚晴就是这么说的啊！
唉，我知道再怎么找补都没用了。索性放弃。坐着不做声。
车子在大路上行驶，一个路口拐弯的时候，迎面来了一辆大货车，斜擦着车头开过来，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只见林慕琛下意识做了一个大幅度动作的闪避。
我看他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
“你怎么啦？……林慕琛！”我有些慌张地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他躲开了。
“少爷，你还是坐后面去。别勉强自己。”刘叔说着，把车停在了路边。急忙下车把林慕琛扶到了后座。
林慕琛仰头靠在椅背上，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
我忙抽了纸巾去给他擦，他这次倒是没有躲。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我问的有点急了。
“少夫人，少爷他是……”刘叔刚想开口，被林慕琛打断。
“我没事。还不是被你气的。”他说着从后视镜里递了一个眼神给刘叔。
“我？能把你气成这样？！”我没好气地欲抽回替他擦汗的手。
他伸手一把抓住：“你最近脾气不小啊！这一会儿都闹几回了！”
我使劲抽了抽手没抽的出来，只能任他抓着。
“怎么不说你老惹我。你这么不相信我，干嘛娶我做你老婆？你喜欢自虐？！”我恶人先告状，企图混淆视听。
“呵……”林慕琛一副气不动笑笑的样子。
“我还真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的。”他说着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愿再与我多烦。
我轻舒一口气，识趣地闭嘴。不知道这算不算，暂时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