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冰霜、奥术。
三系法术的技能翻飞着，三只兽人狼狈地躲闪着。
……
方瑜的状态出了很大的问题。
虽说之前在兽人聚集寻找法雷的时候，他消耗大量法力值释放了一记火焰冲击，但那还远不至于让他进入油尽灯枯的状态中。
法师施法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气定神闲，是理智和冷静。恰到好处的愤怒可能会略微提升法术的威力，可是疯狂……
法力值流失得很快，但是技能的威力却完全不匹配。
若是放在平时，方瑜肯定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现在，脑子里却只剩下一个字：
杀！
……
“啊！”
一名兽人被冰枪刺了个透心凉。
果然，即便准头奇差，但只要法术释放的频率够快，弹幕数量够多，总是能打到人的。
……
“我投降，别杀我！”
又一名兽人举着双手，从一间屋子里跳了出来。很不幸，他所躲藏的房子已经被方瑜彻底点燃了。
嗡！
早已被方瑜攒至四层充能的奥术冲击正中靶心。
绿色的皮肤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没人分得清那些喷洒而出烂泥里都有什么。
……
眼睁睁看着两名同伴相继阵亡，躲在一张被冻结的木桌后的吴承晋后悔不已。
“这村子难道就没有普通村民了吗？为什么已经走掉的法师还会在这？”
“他妈的，我就不应该急着上，等手臂恢复力气，继续使用英勇投掷就好了啊！”
“操！操！操！”
“就剩我和两个根本不出手的废物，怎么对付得了经验如此丰富的法师。”
“他妈的，有机会一定要宰了那两个傻逼。”
吴承晋错了。
方瑜的经验并不丰富，他之所以能用火焰封住兽人们的退路，完全是因为他法术使用的频率太快了；毕竟火焰冲击无需吟唱，既然冰枪打不到躲在掩体后的人，那么他就只能多放火了。
另外，吴承晋口中所谓的“废物”，也并非是他的队友……
“老方？是你吗？”
一个兽人试探性地问道：
“我啊，老姜！还有富强也在这！”
方瑜一愣，虽然这个声音他并不熟悉，但是这两个名字？
“老姜？姜之凡？”
听到方瑜的声音，富强也激动地喊道：
“瑜哥！是我，我俩都在这呢！”
一脸懵逼的吴承晋偷偷探出个脑袋，不曾想自己的两个“兄弟”竟然和对面的人类法师相互认识。
方瑜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的一手擎着火球，一手闪烁着奥术能量。那双紧盯着声音方向的眼眸，都因为频繁施法和奥数充能的原因，泛出了微弱蓝光。
“瑜哥，真是我俩，你记不记得姜之凡得痔疮的事儿了！”
“还有他之前去医院做肠胃镜，说被全麻一次之后，脑子都变得有点不好使了。”
……
方瑜确认了这两人的身份，缓缓撤掉了手上蓄势待发的法术。
但是，姜之凡破防了。
忽然，一个黑影，从原闪金镇广场上的用餐区窜出，顾头不顾腚地往火势最小的方向逃去了。
“恐惧！”
姜之凡的精神状态非常集中，第一个做出了反应。而方瑜的动作也不慢，两发冰枪分别射入了吴承晋的双腿之中。
富强现在还没有学会什么远程技能，但作为兽人，力气还是有的。
不一会儿，在一阵阵哀嚎声中，吴承晋被拖到了三人面前。
方瑜无奈地叹了口气，替法雷合上了那双充满不甘的双目；而后，他表情一变，一发冰枪含怒出手，直奔吴承晋的裆部而去。
“嗷！”
吴承晋疼得快要晕厥过去，胡言乱语道：
“你要问什么，我什么都说！”
方瑜冷笑一声：
“呵，你是脑残吗？真把自己当特工了？”
嗡！
一发奥术冲击在魏博涉的左脚上爆开。
方瑜：
“你没有任何我需要知道的信息。”
嗡！
右脚。
惨叫声不绝于耳。
方瑜：
“你既然主动来这边杀人，就应该做好觉悟，迎接最糟糕的结果。”
“而现在……”
“我只是想折磨你。”
嗡！膝盖。
嗡！手掌。
嗡！裆部。
……
大概一分钟之后，人类法师与两名兽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
姜之凡与富强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面面相觑。而方瑜，方瑜则完全是一张“被榨干了”的表情。
在三人的脚边，还躺着一根血肉模糊微微蠕动的东西，那是被制成人彘的吴承晋。
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发出声音了，就连给自己一个痛快的能力都没有了。
在喘息了两口后，方瑜扭了扭脖子，对姜之凡二人说道：
“先坐下歇会儿吧，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们啊。”
姜之凡讪讪地说道：
“我俩还行，不怎么累，哈哈……”
富强看了看方瑜，又看了看脚边的一坨。
随后，他抽出了腰刀，结果了吴承晋的性命。
一丝白光自吴承晋的体内闪烁了一下，方瑜盯着滚落到自己脚边的那颗，不成人形的头颅说道：
“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玩家阵亡的过程。”
富强默默将刀收回，说道：
“瑜哥，你吧……你生气我能理解，但是他怎么说也是咱中州人，况且也没伤到你，就为了一群Npc，何必呢。”
方瑜眼睛瞪得老大，怒视着富强猛吸一口气，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你……”
“诶……”
他看了看自己的两名兽人朋友，又环顾了一圈闪金镇道：
“算了，不说这个。”
“先坐吧，咱们说点正事儿。”
不知道是自己情绪的原因，还是他刚刚把自己打到空蓝了，方瑜感到身心都无比疲惫，仿佛连大声说话都是一种煎熬。
看到好友的这副样子，姜之凡二人也不好在说什么，盘腿做到了方瑜身边。
……
好半天，方瑜才再次对二人开口道：
“你俩……”
“富强不知道，但是姜之凡你应该知道这是哪儿吧？”
“为什么要来做这档子事儿？”
姜之凡挠了挠头，兽人脑袋上的莫西干发型看起来有点滑稽，他说道：
“瑜哥，我是他妈的被坑了，你信吗？”
“真的就事事不顺，传送刚开始的时候，我正拿这个兽人术士的号刷坐骑呢，这根本不是我大号。”
“等我回去想用自己的法师角色登录的时候，发现自己账号都没了。”
“然后我就跟富强联系上了，他没玩儿过，又听我在这抱怨说兽人怎么怎么样，就也弄了个兽人号来陪我了。”
听到这，富强猛地怼了一下姜之凡的肩膀，随后骂道：
“你少扯犊子啊，是你跟我推销说兽人猎人怎么怎么猛，根本就是我没玩儿过这游戏被你坑了，怎么还变成我要陪你了？”
姜之凡举手投降道：
“行行行，这件事赖我，赖我。”
“但是后面可就真不赖我了。”
“瑜哥，之前玩儿游戏时候你也知道，找个工会才能打本儿，大家一起行动也安全，我就寻思抱个大腿啥的。”
“那时候正好看到个兽人战士，在奥格门口决斗连胜十几场，吸引了一大票老外粉丝啊。”
“然后我不就尝试着去问了一下，结果发现他是个中州人，当时寻思自己赚大了，跟着他走肯定有肉吃啊。”
“再后来我们一起做任务赚钱，强化力量，还真就按部就班地成立了工会。”
“当时一共是6个中州人，还有一群老外，然后这其中就有人开始起哄了，说为了部落，咱们应该去宰几个联盟的，最好就去暴风城附近，不然总和自己人决斗有啥意思。”
“你没当过兽人，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我们是真的控制不住这副身体里的热血，就跟喝酒喝上头了似的。”
“不光是那群老外，我和富强当时也有这样的想法。”
“还有我们那个会长叫魏博涉，估计年纪不大，被一群老外这么一吹，一捧，就说啥也拦不住了。”
方瑜有点无语，问道：
“那你可以不来啊……”
姜之凡一拍大腿道：
“我俩冷静下来之后也说了，说咱们刚来艾泽拉斯，别去参与什么部落和联盟之间的事儿。”
“然后他也同意了，骗我们说的是要去荆棘谷练级；等后来下了飞艇之后才发现，他压根就没考虑pVE的事儿，他就是为了找联盟打架的。”
“我和富强都想过要传送回地球了，但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传送机制，会把人准确传送回当时离开的地方，如果不是当时有地精Npc告诉我们，我俩说不定已经尸沉无尽之海了。”
“后面你也都知道个差不多了，来这边之后就很难脱离大部队了，那些个野兽都贼强，也没地方做任务挣钱。”
富强也气不打一出来，说道：
“就他妈这傻逼姜之凡，说是带我飞，结果一步错，步步错。”
“我俩最后想出的办法，就是来抢点儿钱，然后直接买飞艇票回奥格瑞玛，从那个工会脱离出来单干。”
“瑜哥，我俩这一路上真的是一个人都没砍过，除了刚才那个叫吴什么的。”
方瑜好像越来越疲惫了，他点点头，抬手示意道：
“那我之前应该是……哦……”
“行，我信你说的。”
“诶。”
“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俩，或者批评你们工会的那些人，这也不是地球，连法律都没有，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姜之凡摇摇头道：
“瑜哥，诶呀，怎么说呢。”
“反正咱们是兄弟和兄弟之间，我同意你的说法，兽人来暴风城附近找人类麻烦，死成这也那也是咎由自取。”
“我对兽人的剧情没那么强的代入感，但是如果你让我选，我肯定选联盟。”
“就是你刚刚对那个吴承晋吧，有点儿过了……”
富强也附和道：
“对啊，瑜哥，一刀剁了解解气就行了，折磨成那个样子，何必呢。”
……
方瑜看了看姜之凡和富强，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单纯的不想开口。
不多时，三人间的沉默被远处的喊杀声打破了。
兽人的反应相比人类更加迅速，姜之凡和富强在第一时间就站起了身，异口同声道：
“什么声音。”
方瑜转过头去，想了半天才说道：
“应该是人类的援军到了，那个……”
“你俩最好赶紧走，找个人烟稀少，离闪金镇远一点的地方传送回地球。”
姜之凡、富强：
“好。”
方瑜长叹一口气道：
“那好，我也回去吧，不然等人类援军都赶到了，看到咱们几个凑在一起，就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哦对，回去之后，就算技能冷却好了，也别着急回来，等我联系你们，我必须回去睡一觉了。”
说完，也不管这两人作何反应，方瑜直接化作白光，消失在了原地。
……
艾泽拉斯的午夜时分，刚好是中州的晌午。
方瑜现在的大脑根本没法处理任何复杂信息，能坚持和朋友们聊完，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至于拉窗帘，换衣服，洗脸刷牙这些事情，便是想都懒得去想了。
“唔……”
不知过了多久，方瑜揉着脑袋，慢慢从床上撑起了身子。
“啊？我在……哪？地球？”
玻璃窗外，在黑蒙蒙天边，有半个太阳悬挂在那里。
此时的方瑜根本分不清那到底是黄昏，还是黎明。他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晃地朝卧室外走去。
一步、两步，而后停顿。
方瑜啧了一声，随后狠狠地揉搓起自己的脸颊道：
“我要干什么来着？手机，看新闻，不对……联系姜之凡和富强他们……”
记忆的浮现也带动了情感的波动。
普鲁托、法雷、村民还有那群……兽人。
“先给手机充电吧。”
方瑜像是在替自己岔开话题地说道：
“还有电脑，这段时间的新闻和消息也需要恶补一下……”
“咦？这是什么？”
一张摆在自己床头的A4纸，吸引了方瑜的注意力。
——
牛蛙先生
希望你早点看到这封信。
虽然我没玩过魔兽世界这款游戏，但是艾泽拉斯世界确实让我感到迷恋。不过再怎么说，地球才是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不能放着学业不管留在永歌森林这边。
行李什么的我自己已经收好了，你的电竞屋可以还你了。
反正传送技能不需要电脑，我到了美国那边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可别忘了咱们之前制定的计划，不然，哼哼。
行了，要说的就这么多，以后再联系。
万栖瑶
——
“小字儿写得还不错。”
在读完第三遍之后，方瑜给予了对方一个肯定的评价，然而正当他想读第四遍的时候，他刚充够开机电量的手机就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方瑜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久联系不到你？”
母亲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你都多大的人了？不知道那边事情重要？不知道控制自己？”
方瑜完全插不上话，刚刚稍微好转一点的情绪也再次急转直下。
自己有多久没听到母亲这样教训自己了？
方瑜有点纳闷，也有点不服，但他并没有选择开口询问，这是他从小打到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喂，儿子……”
电话那头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方瑜应道：
“爸，我妈怎么了？”
父亲没有直接回答，相比于和儿子交谈，他优先选择了安抚自己的妻子。
过了一会儿，耳筒里才再次传来了声音。
“喂？”
“嗯，我在……”
方瑜的父亲叹了口气，揭晓了谜底。
“你奶奶，去世了……”
“她……”
“交通事故，司机肇事逃逸了。”
方瑜的心里咯噔一下，他问道：
“报警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
……
“诶。”
父亲伤感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三天前，当时就报警了；但是对方之前去过游戏世界，所以现在找不到人，拿他没办法。”
“你妈这个人，情绪就这样，她不是怪你。”
“其实你奶奶岁数大了，我俩当时琢磨让她也去看一看这个游戏的。”
“但是她不太懂电脑，家里的其他亲戚在那几天也联系不上，就这么一拖，时间就赶不上了。”
电话那边再次传来方瑜母亲的声音：
“你把电话给我。”
“方瑜，你快30了，自己弄公司，活得那么舒服，心里就一点不知道感恩，不知道替家里人想想是吗？”
“最开始的时候你就应该帮你奶奶把这些东西都弄好。”
“你知不知道……”
电话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方瑜也缓缓将手机从耳边放下。
他紧盯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新闻以及未读消息，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不一会儿，方瑜接到了一条来自父亲的短信。
——
儿子，你不用在意你妈，你奶奶那头不是咱们家谁的责任，可能这就是命吧。
但是有一件事儿你得好好想想。
游戏世界再怎么吸引人，还是不能过度沉迷。
要先把自己的生活、工作、健康，都平衡好。
你奶奶已经下葬了，关于抓犯罪嫌疑人的事儿也不用你操心，要是不忙了找个时间回家一趟，看看你奶奶。
——
头痛欲裂中，方瑜默默打开了某个绘有飞机图案的应用程序。
不同于当前大多数行业的状况，购买机票的过程，并没有变得多么复杂艰难。
这肯定是多亏了中州对民用航空公司的严格管理，才让百姓们可以如常地选择自己所需要的航班出行。
打扫屋子，整理行李，再借用之前万栖瑶的灵感，给李思聪留下了一封简短的信之后，方瑜便一刻也没耽搁地往机场赶去了。
——
聪哥
我家里突然出了点事情，我必须回去处理一下，这段消息我也在你手机上发了一份，希望你能早点看见。
我尽量不耽搁得太久，但如果你们着急的话，也不用等我，直接去做任务就好。
勿念。
方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