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稹帝不语,慕婉音便明白自己说的话起了些作用。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给足了元稹帝考虑的时间。
“那依你所说,这事该如何?”
“臣妹觉得应该问问阿辞的意思,若他心里真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不如就用平妻之法,效仿娥皇女英,让他一同娶了。”
“美的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元稹帝的脸色总算是没有那么难看了。
慕婉音放下心来。
“可不是吗?皇兄总是偏爱阿辞的,若是换了旁人皇兄才不肯这般从中周旋,选一个两全的法子,这么说来,臣妹都有些嫉妒了。”
“你少说这些好听的来迷惑朕,这件事情朕还没答应呢。”元稹帝说着,又拿起了棋子,“来吧,跟朕再来一局,这次可不许再让朕了。”
“臣妹一定陪皇兄玩个尽兴。”
虽然元稹帝没有明着答应,但这个态度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慕婉音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是可以落地。
她现在只希望阿辞能给台阶就下,要是再抗旨,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
殿外,谢景辞双腿已经跪到麻木,但他依然挺着腰。
江云染跟着李公公来到跟前,老远的就看到谢景辞的背影,她身形一顿,有种莫名的情绪。
跪着的谢景辞听到了脚步声,还以为是元稹帝派人来劝他,干脆闭上眼不说话,他已经不吃不喝一天一夜了,嘴巴都已经干得起皮。
江云染瞧在眼里,心中更不是滋味。
把手中的茶碗放到地上,江云染还没说话,谢景辞倒先开口了。
“拿走吧,本王不喝。”
“小皇叔是打算把自己作死在这里吗?”江云染幽幽开口。
谢景辞猛地睁开眼,看到面前穿着太监服的江云染,心口倏地一紧。
他急忙朝着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压低声音开口,“你怎么来了?”
许是没有进水的缘故,谢景辞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沙哑。
“我也不想来,但小皇叔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连累母亲,我自是要来看看的。”说着,江云染蹲下身,把茶碗送到谢景辞的唇边。
“要是不想被人发现,小皇叔就喝两口吧。”
为着江云染的安全,谢景辞没再推辞,张口喝了水。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本王的事情本王自己搞定,你放心,断不会连累阿姐的。”
“小皇叔打算如何?抗旨到底吗?”江云染皱起眉头,“平日里那么稳重的一个人,这个时候怎么犯起倔来了。”
“那西夏公主又不是豺狼虎豹,皇叔娶了她又能如何?”
江云染说出来的话像是一把刀一样扎进了谢景辞的心,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片刻,才一字一句道:“本王心中有人,做不了见异思迁之辈,阿染,你可以拒绝本王,但本王希望你能给本王最起码的尊重。”
江云染默声。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好听,可她和谢景辞之前的阻碍何其多。
更何况,前路未定,她不想嫁人,更不想把自己的一方天地都困在宅院里。
叹了口气,江云染心中怅然。
她很清楚,今日要是不把话说透,是绝对不会绝了谢景辞的念想的。
“小皇叔,既然你已经说得如此分明,那我也愿意说一些心底里的话。”江云染握紧袖中的手,一鼓作气道:“身为郡主,我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不喜欢嫁人把自己困在后宅里,不瞒你说,我已经去报了典狱司的春招,我的目标是成为北梁最厉害的女官。”
“你的身份很微妙,如果我成为你的王妃,那断不可能再走官途,难道要我为了你,为了这点少得可怜的情爱,就放弃我最终想成为的目标吗?”
“本王不行,那君寂言就可以吗?”谢景辞垂眸,“这分明就是你要找的借口。”
“不是借口。”江云染无比认真道:“君寂言不过是我用来挡和亲的工具,我对她从头到尾只有利用,否则,这次和西夏和亲的人就不是江沁雪,而是我了。”
“可是婚约……”
“等过段时日,我自会想法子退了。”
事关君寂言的身份,江云染还是选择隐瞒了一些。
“今日我能在小皇叔面前说这些,也是完全信任小皇叔,阿染知道,小皇叔是人中龙凤,拔尖的夫君人选,可阿染志不在此。”
有些话说得清楚明白后,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
谢景辞迟迟不说话。
江云染却不肯再劝了。
这里是大殿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她要是待的时间太久,迟早会让人盯上,她不想让自己,让公主府成为众矢之的。
江云染垂下头,准备离开。
地上跪着的谢景辞却慢悠悠地忍着疼痛站了起来。
“阿染,是不是于你而言,权利才是最为重要的?”谢景辞轻轻地问,这声音十分的小,可落在江云染的耳朵里,却像是刮起了一阵风。
她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是,只有权利,才是我的一生所求。”
“本王知道了。”谢景辞没再说什么,而是一瘸一拐地朝着大殿内走去。
江云染不敢回头,她甚至不敢瞧一眼谢景辞的背影。
因为她清楚,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谢景辞妥协了,但她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好受,反而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但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
这就是她想要的。
她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至于其他的,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江云染抬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大步流星地离开,朝着菜蔬局的方向走去。
她耽搁的时间不算太多,从菜蔬局换了衣服,又从侧门里偷偷出去。
展嬷嬷在那里等候多时,看到李公公送着江云染出来,忙不迭地迎上去。
“怎么样了,郡主?”
“应当是没事了。”江云染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高高的宫墙。
“走吧,回府。”
“好。”展嬷嬷应了一声,扶着江云染上了马车。
车内,江云染闭着眼,脑子里却始终想着刚才在大殿前的那一幕。
算了,情绪受不住就放任吧。
反正今晚过后,她便和谢景辞是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