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冲进白光的那一刻，身体一阵剧痛，骨头好像要散架。他没有落地，而是悬在半空。眼前是一间实验室。
灯光很冷，照着金属墙壁。地上有水。实验台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右手是机械臂。他正从冰箱里拿出一支紫色的注射器。男人转过身，江无涯认出了他——周慕白，他以前的同事，一起发过救灾物资的人。
另一边，一个小男孩被绑在床架上，手脚都被铁环锁住。男孩拼命挣扎，喊着“放开我”。那是十二岁的自己。
江无涯想冲过去救他。可刚迈出一步，胸口就像撞到墙，整个人被弹了回来。他爬起来再试，还是不行。他伸手去抓桌上的笔，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他碰不到任何东西。
他看不见自己，也摸不着东西。他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周慕白戴上手套，动作很稳。他拿起注射器，对着灯看了看针尖，然后走向实验床。小男孩哭着往后缩，但动不了。
江无涯站在原地，拳头紧紧握着。他喊不出声，也拦不住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突然，空中闪出一片蓝光。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一个身影出现了，穿着绝缘服，头发像炸开的火花。
是林小闪。
她的身体是透明的，声音断断续续：“饲主大人……我能干扰仪器十秒……破坏冷却系统，药剂会凝固。”
江无涯立刻看向四周。墙上有一根粗管子，贴着“低温液氮”的标签，连着药剂罐。他冲过去，用牙咬住外皮，用力撕扯。
牙齿打滑，管子不动。
他又咬，拼尽全力。咔的一声，金属管断了。冰冷的气体喷出来，白雾迅速弥漫。
周慕白猛地抬头，看向管道方向。他的机械臂刚碰到控制台，地面就开始结冰。冷冻液喷出，冻住了他的手臂和半边身子。
小男孩趁机踢翻椅子，铁环松了一点。
周慕白低吼一声，掰断冰壳，机械臂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把按住男孩肩膀，举起注射器，针头对准皮肤。
江无涯还在咬着管子，嘴里全是金属味。他吐掉碎片，冲过去想挡住床，可还是穿了过去。
针扎进去了。
扎进了十二岁自己的手臂。
紫色液体慢慢推进皮肤。
江无涯站在旁边，看着那点药水消失。他想骂人，想打人，想把周慕白撕碎。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空中飘起几片小金属碎片。江无涯盯着它们，忽然觉得熟悉。
那是系统的零件。
是他绑定“万物囤积系统”时，脑子里闪过的符号。原来不是后来才有的，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林小闪的身影开始闪烁，声音越来越弱：“饲主大人……系统正在重组……别相信既定程序……”
话没说完，她就碎成火花，消失了。
周慕白拔出针头，用棉球按住针孔。他看了眼手表，低声说：“既定程序，无法跳过。”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两个助手进来，解开铁环，架起小男孩往外走。男孩眼神发呆，脑袋一点一点，像是睡着了。
江无涯跟在后面，想叫他快跑。但他知道没用。过去的自己听不见他。
他们走出实验室，走廊尽头有扇门。助手打开门，外面是疾控中心的后院。阳光很亮，树影在地上晃。
江无涯走出去，站在院子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静静立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知道发生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道旧疤，是签灵契那天被划伤的。现在这道疤开始流血，血珠一滴一滴落下。
滴答。
滴答。
血落在地上，变成了小小的金属颗粒。
他蹲下，捡起一颗。拿近一看，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资源编号001：红烧牛肉面】
江无涯愣住了。
这是系统最早录入的东西。
也是他人生第一包泡面。
原来一切早就开始了。
他站起来，看向院子角落。那里有个垃圾桶，盖子半开。他走过去，掀开盖子。
里面有一包泡面，包装完整，生产日期是二十年前。
正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那个牌子。
他伸手去拿，手却穿过了袋子。
他碰不到。
但他笑了。
笑得很狠。
他知道主任改了程序。
不是靠力气，也不是靠穿越。而是从最开始，就把“泡面”当成武器放进系统里。
周慕白以为他在执行计划。
其实他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江无涯站在垃圾桶边，看着那包泡面。风吹了一下，袋子轻轻晃了晃。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
然后对着空气说：“行，你赢了一次。”
“但下一次。”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我不当靶子了。”
他转身走向院门口，脚步比刚才稳。身后实验室安静，仿佛时间没变。
可他知道不一样了。
因为那包泡面还在那儿。
而他记得味道。
江无涯走到铁门前，抬手去推。
门没开。
他再推，还是不动。
低头一看，门锁是新的，生了锈，像是很久没人动过。
他皱眉，后退一步。
突然，门缝底下流出黑色液体。
不是油。
也不是血。
是墨。
浓稠的墨水流出来，在地上聚成一小滩。接着，墨水开始冒泡，像被煮开。
一个字浮了出来。
歪歪扭扭。
写的是：爸。
江无涯盯着那个字，呼吸停了。
他蹲下来，伸手想去碰。
指尖刚靠近，墨水突然沸腾，摊开成一张人脸。
没有眼睛鼻子。
只有黑。
但江无涯知道是谁。
他没说话。
只是看着。
墨脸停了几秒，然后裂开一道口子。
像嘴。
它说了两个字。
声音不在耳边。
是在他脑子里响起的。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