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
顾念做完检查，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安静地等待着。
只是不知道她等待的是叫号的护士，还是另有其人。
身侧就是落地窗，外头阳光灿烂，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却照不暖她的心。
顾念觉得这里似乎比别处要阴冷，即使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也驱不散她心底的寒冷。
比起医院其他地方，人流室前人烟稀少。
走廊上，除了她，就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生。那女生与她之间隔着一张椅子，似乎很紧张，手中捏着个饮料瓶，坐立不安。
见顾念似乎很冷静，那女生拿食指轻轻戳了她一下，跟她搭讪道，“姐姐，你看起来好漂亮好眼熟啊。你、也是来做无痛人流的吗？”
“嗯。”顾念并不是很想说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你说做无痛人流是不是真的不痛？我以前没有做过，这是第一次。”她咬咬唇，满脸担忧的表情，“也不知道做完明天能不能恢复，我明天不能翘课，我们班要摸底考。”
原来还是个学生。
顾念终于侧目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担忧，忍不住问道，“就你一个人？你男朋友没陪你一起来？”
女生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与失落，撇嘴道，“他今天要补习啊，没办法过来。姐姐你呢？你怎么也一个人？”
顾念神情凝滞了一下，微微扯开嘴角，“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十一号，汪亦然。”有护士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这里。”女生从长椅上站起来，眼底依然有几分惶然不安，转头，她看了顾念一眼，像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一点勇气，“姐姐，我进去了。”
“加油。”顾念给了她一记安心的微笑，目送她进了手术室。
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紧紧关闭的手术室大门，她脸上神情渐渐茫然到麻木。
唐绎琛飙车赶到医院，下车后，疾步往妇产科方向而去。
顾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闻着刺鼻消毒水味道，她觉得心里难受压抑得发慌，便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可是她的腿才迈出去一步，手腕就被一只灼热到滚烫的大手给抓住。
力道极大，大得几乎想将她的手骨生生捏碎一般。
在他抓住她的时候，顾念就闻到那股熟悉到霸道、清冽到浓烈的男人气息。
脚步被迫停住，她缓缓转身朝他望过去。
视线里，男人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显然是跑过来的。他气息急促，盯着她的眼眸中带着血丝。身上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露出纯黑色的衬衫。衬衣领口处褶皱明显，看样子领口下三颗扣子是强行被扯开的。
墨色的短发有几分凌乱，他整个人带着从未有过的狼狈，偏偏依然该死的好看。
只可惜，她对他已经免疫。
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顾念微微扯了下嘴角，“唐先生，你弄痛我了。”
唐绎琛这才像是反应过来，抓着她的手卸了几分力道，却又担心她会挣脱，没有完全放松。
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唐绎琛动了动唇，嗓音干涩沙哑，“念念，有什么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好吗？”
顾念冷笑一声，神情寡淡到绝情，“唐绎琛，我爸还在手术室里抢救，你觉得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唐绎琛也知道现在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顾远达发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顾念也会把这笔账记在他的头上。
他越解释，也许越适得其反。
他劝阻着，嗓音缓慢而温和，“念念，我先陪去等你爸的消息好吗？”
一提起顾远达，顾念的神情就更冷了，“唐绎琛，你最好祈祷我爸安然无恙，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压根就没有足以与他抗衡的能力，可是她却努力竖起全身的刺，撂下的狠话尖锐到足以让男人心痛。
“你别激动，别伤到孩子。”唐绎琛望着她的眼神浓稠到如化不开的墨汁，“有什么事，等你爸手术结束了再说好吗？”
他每一句话都在征询她的意见，大概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对谁如此低声下气过。
唐绎琛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其实，当听到顾宝告诉他，顾念有可能怀孕的事实后，他是开心的，是欣喜的，他甚至觉得这个孩子出现得正是时候。
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他和顾念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会有转机。
可是心中的喜悦还未来得及绽开，就出事了。
谁能料到，顾远达会在他探望后突然发病？
原本他是笃定顾念不会伤害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五年前，她在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都坚持把顾宝生下来了。
所以，他坚信她不会这么残忍。
可是如今，看着她明明脆弱却又故作坚强，明明心软却要硬起心肠的样子，那种锥心蚀骨的痛感便席卷全身。
“唐绎琛，你对当年的事不是一直耿耿于怀吗？如果非要顾家人偿命你才甘心，那么我把这个孩子的命偿给你，不是皆大欢喜吗？”
唐绎琛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阖了阖眼睛，他缓缓道，“念念，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谁的命。”
顾念的拳头紧了紧，冷嗤道，“是啊，唐少的手段可比直接一刀毙命高明多了。”
“念念，不管你怎么怪我怨我都可以，别伤害孩子。我知道，你肯定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你不会忍心拿掉他，对吗？”
当然喜欢，喜欢到只要一想到它，心都会疼到无经复加。
“可是怎么办？”顾念看了他一眼，向后退了两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
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这就是她的心声么？
唐绎琛猛地一震，无形之中，就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在割锯着他的神经，痛到他体无完肤。
是的，顾念现在抓住了他最大的软肋。
走廊上很安静，静到诡异。
就在这时，忽然顾念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掏出电话，当听到林雅芝说她爸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她整个人像是虚脱一样，无力地靠在旁边的墙上。
“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