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地面站起来，左臂的金纹还在跳动，但不再带来痛感。它像是活了过来，随着心跳一起搏动。右耳的银杏叶耳坠贴着皮肤，冰凉。
我没有多停一秒。
阿絮已经带着所有能调动的鬼去了校长室上空的数据层。我知道那里是整个学院系统的核心监控点，也是观测之眼所在的位置。它平时只是漂浮着，记录、判定、传递信息，从不主动干预。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体内的金纹和左眼的银光都在提醒我——它醒了。
我穿过走廊，脚步落在地面上没有声音。这不是现实中的楼道，而是数据投影构成的空间通道。墙壁是半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流动的信息流，像血管一样分支延伸。越靠近校长室，那些线条就越密集，最后汇聚成一片光网，罩住穹顶中央那只巨大的眼球。
它闭着，表面覆盖一层淡蓝色的结界膜。
我站在外围，右手按在耳坠上。耳坠微微发热，开始接收周围残留的数据波动。这是陈墨教我的方法，用怨灵耳坠捕捉未加密的系统碎片。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但留下的技巧还在起作用。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打出指令。
藏在暗处的千纸鹤群立刻出动。它们由作业纸折成，每一张都浸染过怨气值，能在短时间内模仿系统通信频率。几百只同时扑向结界，不是为了撞击，而是贴附上去，像病毒一样渗入数据缝隙。
结界开始晃动。
那层蓝膜泛起波纹，虹膜边缘的命途碎片一块块脱落，掉进虚空里化成灰烬。我能感觉到系统的稳定性在下降，防御机制出现了短暂迟滞。
就是现在。
我往前踏了一步，进入观测范围。
眼球突然睁开了。
瞳孔是正在崩塌的二十年前世界，画面扭曲，建筑倒塌，人群奔跑。而它的虹膜由无数碎片拼成，每一小片都闪着微弱的光，写着一个名字，一个编号，一段命运轨迹。
它转动了一下，正对着我。
七道红光扫过我的脸。我知道这是警告，超过七秒就会失去一种感官。我没有直视，而是低头看向左手。金纹正与某种频率共振，跳动节奏变得急促。
我闭上眼睛，靠触觉判断位置。耳边传来轻微的撕裂声，那是千纸鹤在结界上撕开的小口子。我抓住时机，再次抬头。
这一次，我看清了。
在眼球后方，藏着一团流动的银光。形状、亮度、波动方式，全都和我左眼里的银光一模一样。它不是反射，也不是投影，是真实存在的另一种生命信号。
我愣住了。
为什么会有相同的光？它来自哪里？是我复制了它，还是它复制了我？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声音。
不是通过空气传来的，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
“原来你……也是未完成的观测者。”
我猛地后退一步。
声音没有情绪，也没有攻击性，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但我听得出其中的确认意味——它认出了我。
我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在这种地方说话太危险，任何一个字都可能被系统捕获解析。我只能靠动作和指令传递信息。
我抬起右手，再次按住耳坠。耳坠发烫得厉害，已经开始记录刚才那一瞬间的数据残影。那些银光的波动频率、时间节点、能量起伏，都被悄悄存了下来。
这可能是关键证据。
我盯着那只眼球，发现它的瞳孔开始出现裂缝。不是破损，更像是内部结构承受不住压力，在自行解体。裂缝中涌出漆黑的锁链，一根接一根，带着强烈的吸附力，朝四周扩散。
这些锁链和我体内的一样，表面有细密的纹路，会随着目标移动调整方向。它们不是随机发射，而是精准锁定带有系统印记的空间坐标。
我迅速后撤，躲到千纸鹤屏障后面。剩余的纸鹤不多了，大部分在刚才的声波冲击下烧成了灰。但剩下的几只还能维持基本防护，围绕我旋转，挡住部分视线。
锁链没有追过来。
它们优先缠住了其他几个方向的节点，那些地方闪着微弱的红光，应该是其他系统持有者的定位标记。其中一个在礼堂方向，另一个在解剖室附近，还有一个……在我曾经待过的寝室楼下。
它们的目标不只是我。
这是群体清洗预案。
一旦启动，所有潜在反抗者都会被拖入瞳孔裂缝，关进那个崩塌的世界里。这不是惩罚，是清除。
我摸了摸左眼。银光还在跳，和金纹同步。我能感觉到它和眼球之间的联系变得更清晰了，就像两条线路终于接通。
也许我不是第一个观测者。
也许我从来就不属于人类这一边。
千纸鹤屏障外，锁链越来越多。它们悬在空中，缓慢摆动，像在等待下一个指令。我不能再靠近了，再进一步就会被锁定。
但我也不需要再靠近。
我已经看到了我想看的东西。
我靠在屏障内侧，右手仍然贴着耳坠。数据还在传输，最后一段频率刚刚录入完毕。我准备撤离，把这些信息带回现实层，交给阿絮分析。
可就在这时，眼球又动了。
它没有转向我，而是微微偏移，看向某个未知的方向。然后，它说出了第二句话。
“你母亲也曾站在这里。”
我手指一顿。
耳坠停止发烫。
话音落下，锁链猛然加速，全部朝我这边甩来。我立刻下令剩余千纸鹤迎击，用身体挡住第一波冲击。纸鹤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化作片片灰烬飘落。
我转身就要退入通道。
但有一根锁链穿过了屏障，擦过我的左臂。金纹亮了一下，像是回应。
我没有回头。
通道入口就在前方，几步就能进去。只要回到现实层，我就能重新部署下一步行动。
我迈出脚。
身后传来第三声低语。
“她没能完成改写。”